更远处传来私塾孩童的背书声,抑扬顿挫地念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醉梦熙望着灯罩上用金粉勾勒的软剑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不只是刀剑,更是万家灯火”。此刻他正将她的狼牙手链系在灯穗末端,银狼首与铜铃铛碰撞出清越的声响,而她悄悄从袖中摸出块新磨的墨锭——那是她用第一次打猎换来的银钱买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熙”字。
“等灯成了,”她把墨锭塞进他掌心,狼眼在晨光中亮晶晶的,“去雷峰塔试灯好不好?听说那里的夕照能把剑影投到钱塘江面上。”大风捏着墨锭的手顿了顿,忽然低头笑起来,发冠上的青玉簪坠着的露珠恰好落在她手背上:“先把这盏的机关调好,你娘喊我们去吃莲子羹了。”他说话时,阳光正照在案头未完工的防风灯上,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闪着细碎金光,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檀木轴、牛筋弦和晨光,细细雕琢成能照亮人间烟火的灯影,在这江南春深里,与寻常巷陌的叫卖声、刀剑的清鸣,共同谱成一曲不熄的长歌。
巳时的日头爬上雕花窗棂,将案头的防风灯架镀上一层暖金。醉梦熙正用镊子将最后一片云母片嵌进灯柱夹层,素白箭袖下的小臂肌肉随动作微微起伏,腕间狼牙手链撞在木匣上,发出细碎的轻响。她狼眼微眯着对准光线,鼻尖那点顽固的墨痕被阳光照得透明,倒像落了片晒干的樱花瓣。
“你看这云母片嵌在剑纹背后,”大风忽然递过一盏小铜镜,月白锦袍下摆扫过她散落的裙裾,“烛光透过时,刀剑纹样会在墙上投出虚影。”他指尖捏着根牛筋弦,正在灯架轴心处绕出均匀的圈数,指腹的薄茧蹭过弦线时发出“滋滋”轻响——那是替她打磨弓弦时留下的痕迹。铜镜里映出他垂眸的侧影,发冠上的青玉簪坠着颗将化未化的露珠,恰好在她望过去时,滴落在她握镊子的手背上。
窗外传来三姐醉梦艾喂兔子的轻唤,“簌簌”的草叶声混着隔壁巷子篾匠铺的敲打声,织成江南午昼特有的韵律。醉梦熙接过铜镜比划,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破庙替她包扎伤口,撕下的衣襟布条上还留着她咬出的齿印,他却笑着说这是“狼女的封印”。此刻他调试机关的手指忽然顿住,因为她狼耳发饰不小心勾住了他的发带,两人近在咫尺间,能看清彼此睫毛上沾着的金粉细屑。
“昨儿在兵器铺,”她忽然用镊子尾端戳了戳他手腕,触到他脉门处因练剑而跃动的青筋,“看见个走江湖的卖艺人,他的灯笼能拆成三节棍。”话音未落,大风已从腰带暗袋里摸出枚铜哨——那是她去年追贼时遗落的,被他用红绳系在腰间,“我在灯座加了卡槽,能把你那柄短匕卡在里面。”他演示着机关,檀木轴转动时带动灯罩,刀剑纹样的金粉在阳光下流转,惊得梁上燕子衔着虫子扑棱棱飞过。
更远处传来私塾先生敲戒尺的声响,断断续续念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醉梦熙望着灯罩上用金粉勾边的长剑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路再远,总要先点亮脚下的方寸”。此刻他正将红绳系在她狼牙手链上,银狼首与铜哨碰撞出清越的声响,而她悄悄从袖中摸出颗糖渍梅子——那是今早二姐塞给她的,说吃了能让练剑的手更稳。
“等灯试完了,”她把梅子塞进他嘴里,狼眼在阳光下眯成琥珀色的月牙,“去苏堤看落日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柳影能把剑光衬得像流火。”大风含着梅子说话含糊不清,却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金粉,指腹擦过她耳廓时,听见她低声说:“其实……有你在的地方,比任何江湖都亮。”
檐角的风铃忽然响了,碎玉般的声音里,有片晒干的蔷薇花瓣落进灯座夹层,恰好盖在那个歪歪扭扭的“侠”字上。未完工的防风灯立在日头里,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闪着细碎金光,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云母片、牛筋弦和日光,细细酿成能照亮岁月的灯影,在这江南烟火里,与寻常巷陌的谈笑声、兵器的嗡鸣,共同谱成一首未完的俳句。
午时的日头正盛,透过天井照在西跨院的青石板上,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醉梦熙将狼毫搁在笔山上,素白襦裙前襟沾着几点金粉,像不小心打翻了星子。她正用软布擦拭灯罩上的墨迹,狼眼在强光下眯成琥珀色的细缝,鼻尖沁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沾着墨痕的肌肤上留下道透明的水迹。
“这金粉得用生漆固色,”大风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月白锦袍的领口已解开两颗盘扣,露出锁骨处那道浅粉色的旧疤,“昨儿在漆器铺讨的,掌柜说能保十年不褪色。”他说话时,发冠上的青玉簪被随意插在发髻里,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汗水濡湿后贴在肌肤上,倒让那双含笑的眸子显得越发清亮。瓷瓶打开时散出淡淡的松香味,与醉梦熙身上的墨香混在一处,在燥热的午昼里凝成股清冽的气息。
窗外传来九妹醉梦泠在荷塘边哼的渔歌,调子不成章法,却混着蛙鸣与蝉噪,织成江南夏日独有的喧闹。醉梦熙接过瓷瓶往金粉纹样上轻点,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烈日下替她修箭靶,汗水浸透了月白衣袍,却仍笑着说“侠女的兵器可不能钝了”。此刻他蹲在矮榻边调试灯座的机关,后颈的碎发被风微微吹起,露出那道她练鞭时不慎留下的浅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麦色。
“方才去前院,”她忽然用软布角擦了擦他汗湿的鬓角,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肌肤,“爹在教学生们念‘十年磨一剑’,墨汁都快把砚台淹了。”话音未落,大风已握住她的手腕,将生漆均匀涂在刀剑纹样的边缘,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时,发出细微的摩挲声:“你那柄‘惊鸿’剑也该重新开刃了,等灯做好,我陪你去铁匠铺。”他说话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恰好落在她手背上,像谁用细笔描了道蝶翼。
更远处传来卖酸梅汤的梆子声,“笃笃”的声响混着前街茶馆的说书声,隐约能听见“侠女夜探府衙”的桥段。醉梦熙望着灯罩上渐渐凝固的金纹,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不是只有刀光剑影,还有给心上人递竹篾的春夜”。此刻他正将她掉落的狼牙手链系回腕间,银狼首贴着她的肌肤,凉丝丝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却听见他低声说:“你娘炖了绿豆沙,在厨房冰着。”
檐角的风铃在穿堂风里轻响,惊飞了停在灯架上的蜻蜓。未完工的防风灯立在日头下,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被生漆固色后,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生漆、松烟和蝉鸣,细细封存在江南的夏日里,与寻常巷陌的叫卖声、兵器的嗡鸣,共同酿成一坛越陈越香的岁月酒。
未时的蝉鸣正聒噪,穿堂风卷着西湖水汽漫进窗棂,将醉梦熙素白襦裙上的暗纹狼头绣样吹得微微起伏。她正用细针将银线绣在灯罩边缘,狼眼专注时瞳仁凝成琥珀色的光点,鼻尖新沾的生漆被风一吹,泛出淡淡的松香。案头的绿豆沙已结了层薄冰,她却浑然未觉,只盯着针尖下渐渐成形的剑穗纹样——那是用大风送的冰蚕丝绣的,在光影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银线绣边得用回针,”大风忽然从身后递过盏放大镜,月白锦袍下摆扫过她散落的发辫,“昨儿在绣坊见苏绣师傅用这法子,纹样十年都不会松。”他说话时,指尖蹭过她后颈的朱砂痣,那里还留着今早练剑时被汗水濡湿的痕迹。放大镜的铜框磨得光滑,显然是他特意从书房取来的,此刻映出他垂眸的侧影,发冠上的青玉簪不知何时换成了木簪,说是“免得勾到你的狼耳发饰”。
窗外传来六姐醉梦兰逗弄仓鼠的轻笑,“吱吱”的鼠叫声混着巷口糖画师傅的吆喝,织成江南午后特有的慵懒调子。醉梦熙接过放大镜比划,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夜市替她赢走马灯,额头被灯笼穗子扫出红痕,却笑着说“侠女的灯就得配侠气的把戏”。此刻他蹲在矮榻边调整灯架角度,袖口磨出的毛边擦过她的裙摆,露出里面绣着的狼爪暗纹——那是她趁他熟睡时偷偷绣的,说是“替你招来江湖好运”。
“方才去厨房,”她忽然用针尖挑起一缕冰蚕丝,触到他递过来的银线轴,“二姐说你昨儿帮她给鸡搭凉棚,把新做的汗巾都勾破了。”话音未落,大风已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边角磨圆的墨玉——那是他在玉器铺的废料堆里捡的,说“瞧着像你练剑时的狠劲儿”。墨玉触手生凉,却被他握得温热,倒比案头的冰镇绿豆沙更解暑气。
更远处传来私塾先生摇铃铛的声响,断断续续是孩童们念《侠客行》的调子。醉梦熙望着灯罩上用银线勾勒的长剑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路长,先把灯座的机关练熟”。此刻他正将墨玉嵌进灯座凹槽,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狼牙手链,而她悄悄把绣了一半的灯穗塞进他掌心,触到他因常年握剑而生的厚茧时,听见他低声说:“等申时雨落,陪你去湖边试灯影。”
檐角的铜铃忽然响了,碎玉般的声音里,有片晒干的茉莉花瓣落进未完工的灯座夹层,恰好盖在那道歪歪扭扭的“风”字刻痕上。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银线、墨玉和蝉鸣,细细缝进江南的夏日时光里,与寻常巷陌的谈笑声、兵器的嗡鸣,共同谱成一支未完的月令小曲。
申时的云絮渐渐漫过西湖,将日头遮得半明半暗,穿堂风里带着雨前特有的湿润气息。醉梦熙将最后一根冰蚕丝穿过灯穗,素白襦裙的下摆不知何时沾了片墨玉碎屑,在暮色里泛着幽光。她正用软布擦拭灯罩上的银线剑纹,狼眼在阴翳中愈发明亮,鼻尖那点生漆已干透,留下浅淡的松香印记。
“这灯穗得用蜡封边,”大风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月白锦袍的前襟别着枚狼爪形状的木扣——那是她用练剑削下的废木刻的,“昨儿在蜡烛铺学的法子,浸过蜡的丝线十年不断。”他说话时,发间的木簪被风吹得轻晃,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露出眉骨处那道替她挡石子时留下的疤痕,在阴云下泛着淡粉色。陶罐打开时溢出蜂蜡的甜香,与案头未动的绿豆沙气息混在一处,竟生出几分江湖烟火的暖意。
窗外传来四姐醉梦青逗弄青蛇的低语,“嘶嘶”的蛇信声混着前街伞铺收摊的吆喝,织成江南雨前特有的绵密韵律。醉梦熙接过陶罐将灯穗浸入蜡液,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雷峰塔下替她修伞,指尖被竹骨扎出细孔,却笑着说“侠女的行头怎能漏雨”。此刻他蹲在矮榻边调整灯座的齿轮,袖口的狼爪暗纹被风掀起,露出小臂上她练鞭时不慎抽中的红痕,像道新鲜的朱砂痣。
“方才去前院,”她忽然用蜡封好的灯穗轻扫他手背,触到他因调试机关而发烫的肌肤,“爹在教学生们刻‘义’字,刻刀都快磨平了。”话音未落,大风已握住她的手腕,将蜂蜡均匀涂在银线边缘,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你那柄匕首的鞘口该换牛皮了,等灯试完,我陪你去皮货铺。”他说话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恰好落在她腕间的狼牙手链上,让银狼首的眼睛在阴翳中闪了闪。
更远处传来卖油纸伞的梆子声,“笃笃”的声响混着茶馆里的说书人拍醒木的脆响,隐约能听见“侠女雨夜救孤”的桥段。醉梦熙望着灯罩上被蜡封固的银线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再大,也得先学会给心上人暖手”。此刻他正将她掉落的狼耳发饰别回发间,木簪与银狼首碰撞出清越的声响,而她悄悄把浸过蜡的灯穗塞进他掌心,触到他因常年握剑而粗糙的指腹时,听见他低声说:“瞧,东边的云裂开了,正好试灯。”
檐角的铜铃在雨前的风中急响,惊飞了停在灯架上的雨燕。未完工的防风灯立在窗前,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被蜂蜡封固后,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蜂蜡、木扣和雨意,细细封存在江南的雨季里,与寻常巷陌的叫卖声、兵器的嗡鸣,共同谱成一支待续的江湖谣。
酉时的雨丝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将醉梦熙素白襦裙的袖口洇出淡淡的水痕。她正用镊子将最后一颗夜光石嵌进灯座凹槽,狼眼在雨幕中泛着琥珀色的微光,鼻尖沾着的蜡渍被雨前的湿气软化,像点了颗透明的糖霜。案头的绿豆沙早已化了冰,她却浑然未觉,只盯着夜光石与银线剑纹交映的光——那是大风跑了三家铺子才寻来的“星月砂”,说能让灯影在夜里亮如白昼。
“这夜光石得用桐油固牢,”大风从廊下进来,月白锦袍的肩头洇着雨痕,发间的木簪换作了竹制狼首簪——那是她用吃剩的甘蔗渣刻的,“方才问了隔壁的老漆匠,说混着松脂能保三年不暗。”他说话时,指尖蹭过她后颈的朱砂痣,那里还留着方才调试机关时的温热。桐油的香气混着雨水的腥甜,在西跨院的廊下织成层朦胧的纱,让他鬓角的雨珠看起来像缀了串细碎的珍珠。
窗外传来七姐醉梦紫逗弄狐狸的轻笑,“嗷嗷”的兽鸣声混着巷口卖馄饨的梆子响,织成江南雨夜特有的温润调子。醉梦熙接过桐油小罐,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雨夜替她追贼,浑身淋透却把斗笠全扣在她头上,自己额发滴下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带着暖意。此刻他蹲在矮榻边点燃灯座下的熏香,淡青色的烟缕顺着机关缝隙上升,在灯罩上的银线剑纹间流转,惊得梁上燕巢里的雏鸟探出头来。
“方才去厨房,”她忽然用镊子尾端戳了戳他沾着雨渍的肩头,触到他里衣下温热的肌肤,“娘说你昨儿帮隔壁王婆婆修屋顶,把新做的蓑衣都划破了。”话音未落,大风已握住她的手腕,将桐油均匀涂在夜光石边缘,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狼牙手链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你那柄流星锤的绳结该换了,等灯亮了,我陪你去布庄挑牛筋绳。”他说话时,睫毛上的雨珠恰好滴落,在她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水迹,像谁用淡墨描了朵梅花。
更远处传来私塾先生摇铃铛的声响,断断续续是孩童们念“路见不平”的调子。醉梦熙望着灯罩上被桐油封固的银线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再黑,有灯就能照见人心”。此刻他正将她的狼耳发饰别在灯架顶端,竹狼首与银铃铛碰撞出清越的声响,而她悄悄把嵌好夜光石的灯座塞进他掌心,触到他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指腹时,听见他低声说:“听,雨小了,去湖边试灯吧。”
檐角的铜铃在雨雾中轻响,惊飞了停在灯架上的雨蝶。已完工的防风灯立在廊下,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被桐油与夜光石映得透亮,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桐油、星月砂和雨声,细细点亮在江南的雨夜里,与寻常巷陌的谈笑声、兵器的嗡鸣,共同谱成一支永不熄灭的江湖夜曲。
酉时末的雨脚渐疏,醉梦熙捧着完工的防风灯跨出廊下,素白襦裙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水洼,映出灯罩上刀剑纹样的碎影。大风紧随其后,月白锦袍肩头搭着她的狼毛斗篷,发间竹狼首簪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两人踩着残雨往西湖边去时,灯架齿轮在风中发出“咔哒”轻响,铜铃铛与狼牙手链撞出清越的和鸣。
“你看这夜光石嵌在剑穗下,”醉梦熙停在垂杨树下,将灯举过头顶,暮色里的银线剑纹泛着淡蓝荧光,“像不像说书人讲的‘冷月照孤剑’?”话音未落,大风已替她系好斗篷领口,指尖擦过她冻得微红的耳垂:“方才在厨房偷塞了暖手炉,你娘炖的莲子羹还温在灶上。”他说话时,雨丝在发间凝成细碎冰晶,落进灯架缝隙里,倒让夜光石的光芒多了几分剔透。
断桥残雪的石碑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醉梦熙刚踏上桥板,灯架忽然“咔哒”一声转动起来。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在暮色与夜光石的映照下缓缓流转,金粉勾勒的剑穗仿佛真的破风而动,在潮湿的空气里投下晃动的虚影。大风低笑出声,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亮灯芯,橘黄烛火与淡蓝荧光交织,竟在桥面上映出满湖碎金般的剑影。
“这机关比铁匠铺的走马灯还妙!”醉梦熙握灯的手微微发颤,狼眼在光影中亮得惊人,“去年在灵隐寺许愿要做江湖第一侠女,原来灯亮了就能看见剑路。”她忽然想起十三岁在北山猎狼时,雪地里的剑影也是这般晃眼,却远不及此刻烛火映着心上人含笑的眉眼温暖。大风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指腹蹭过她鼻尖的蜡渍:“你爹说‘侠’字底下是‘夹’,得夹着烟火气走江湖。”
湖面忽然漂来盏荷花灯,灯影里映着五姐醉梦红逗猫的侧影。醉梦熙望着满湖晃动的灯影,忽然将防风灯递给大风,从腰间拔出短匕——那柄刻着“熙”字的匕首在夜光石下泛着冷光,却在她挥出时,与灯影里的剑纹重叠成完美的弧线。大风低笑一声,随手折下根柳枝替她对招,月白锦袍在雨雾中划出流畅的弧,柳枝尖端竟恰好点在灯影里长剑的剑脊上。
“还记得去年在岳王庙,”他柳枝一挑,卷落她鬓边的雨珠,“你说要做行侠仗义的狼女,却把偷来的点心分给了乞丐。”烛火忽然晃了晃,醉梦熙收匕时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衣襟上的皂角香:“那你还不是把攒了三月的银钱,全买了我的断刃剑。”话音未落,两人忽然听见桥那头传来九妹醉梦泠的笑闹,伴着竹篙点水的轻响,竟是全家人划着画舫来寻他们。
画舫上的羊角灯笼次第点亮,大姐醉梦香的黄色衣摆、二姐醉梦甜的橙色裙裾在光影里明明灭灭。醉合德先生站在船头捋须轻笑,林秀琪夫人捧着食盒探出身:“瞧瞧这灯影剑舞,倒比戏班子的杂耍还好看!”大风接过醉梦熙的短匕,替她将防风灯挂在画舫的雕花柱上,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在满湖灯影中流转,与家人的谈笑声、画舫的橹声混在一处,织成江南春夜最温柔的江湖。
醉梦熙倚着船舷看灯影,忽然发现灯罩内侧不知何时多了行细字——是大风用炭笔写的“狼女踏灯行,江湖月正明”。她指尖蹭过那行字,狼眼在烛火下泛起水光,却被大风悄悄握了手。画舫穿过苏堤桥洞时,防风灯的光影恰好投在水面,与天上初升的月牙交叠成刃,而她望着心上人眼中的灯影,忽然觉得这江南烟雨中的寻常岁月,早已是比任何江湖梦都更锋利的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