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元虽然不是他亲娘,待他却有如亲儿子一般,生怕他在别人家里出个什么万一。
这也难怪,钟少爷虽是有恩于温钰,却怎么说人家也是官宦人家的少爷,阶级不同,各个方面自然也不同,真要欺辱打骂起温钰这样的布衣孩子,他怕是连反抗都反抗不起。
更别说温钰这一躺就是十来天,李元元知晓后追悔莫及泣不成声,李青山更是撸起袖子要跟钟商干架,连劝都劝不动,最后只好叫董越出面硬拦了下来。
出了这样的事,钟商也没办法再留着人,于是约好过几日等温钰身子痊愈了便派马车将他送回落尘巷。
温钰想着就觉得开心,一口一个糕点吃得不亦乐乎。
红云在他身边坐下。她刚干完活儿,将钟少爷为温小祖宗准备的东西一包一包捆得结结实实。东西之多,饶是她也一头汗珠连着串地滚落,不停用扇子扇着风。
“小祖宗,你可是今晚就要回去了?”
温钰美滋滋地晃着脑袋。
“那可不,不过你放心,虽然我离开了钟府,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
他嚼着糕点口中含混不清。
红云嗔他道:“哪个要你回来看了?公子待你这么好也不求你回报什么,你可别再给钟家添乱了。”
“什么添乱啊,我这叫知恩图报好嘛?难道我温钰堂堂三尺男儿竟会忘恩负义?欠钟家的,我来日肯定还上!”
董越大老远朝着他“呸”了一口。
温钰吃饱喝足,眼瞧着董越将那一堆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运上马车,瞪大了眼睛。
他是想过钟商可能会给他留一点东西,比如小零食,小玩意什么的。
但是……这也太多了吧!虽然用匣子装了起来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但等他坐上车时上面能落脚的位置已经不多了,这要说是把半个府给搬出来了他都信。
他有些怜悯地看向车前的马。
这怕是拉动了也得累死。
温钰十分伤感地朝红云与小秋挥了挥手道:“别送了,红云姐,你家公子要是把他半个府都塞过来,我可能就真的要忘恩负义了。”
红云没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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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实在颠簸,温钰一边打着睡不成的瞌睡,一边在脑子里回忆这一个多月里在钟府里发生的事。
他这么一连病了十多天,到现在也并非完全痊愈,最为明显的就是只要回忆上辈子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脑子就不由自主地发晕犯迷糊。
说是没有完全痊愈,其实说留下了后遗症更为妥当,毕竟脑子里的问题要想恢复也绝不是一日两日,更何况他的情况更为特殊。
特殊到只要回忆起来他父母的脸来却总是有一团乱七八糟的线条笼罩着。
他刚开始只是以为自己睡懵了,睡得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没想到过了几日后依然是这般,那团如小孩涂鸦的线条始终笼罩在他每一个与父亲有关的记忆片段里,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要不是他烧坏了脑子,那就是被人为的暗算了。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再怎么说身体也不是铁打的,没有烧十几天还活着的本事,也就是头两天受了些风寒罢了。
然而怀疑也要有个理由,头号嫌疑人钟少爷实在是比他还能演,这么多天愣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能叫他捉住,平白质问又多少有点尴尬。
温钰奈何不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先离开钟府,剩下的再走一步算一步。
他在阔别一月之久的小茅屋前跳下马车,李元元将他揽进怀里左看右看,确认他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使劲抱了他一把。
“小芋头受苦了。”
温钰挠了挠头心道其实也没有,他在钟府里吃香喝辣过得挺不错。
李青山看着车夫搬下一车的东西后打马而去,不禁有些头疼,转身来问道:“这个钟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温钰尴尬地回道:“其实……我也不知他什么意思,要不我们改日登门道个谢,问清了再说?
李青山却摆手道:“后面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他钟府的人再来找你,你也不要理会,至于道谢什么的,哥会帮你处理好,你莫要叫那钟商再骚扰你。”
温钰心虚地嗯了一声。
茅屋外卷起寒风,冬天将近,可这巷子里依旧如此冷清。
红云指挥着几个小丫头扫尽院子里满地的落叶,钟商读书时每片刻都忍不住看看外头黯淡下来的天色,董越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练起拳脚,罡风带起一层秋日里落下的浮尘,冬日里实在寂寥。
红径苑少了那个多事爱添乱的,至此寂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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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钰在家里待了几天,腿早已经好得差不多,身子也痊愈了,又开始闲不住要往外面跑。
一群小孩爬树,他要爬;谁家姑娘出嫁,他跟着去看;后来一群人翻墙翻到了钟家,他跟在屁股后面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新玩头。
为首的小孩指着钟家墙头神气道:“你们知道这是哪吗?”
他身后一个小跟班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是钟府!”
小孩摇了摇头,挺着胸脯道:“错错错,继续猜。”
温钰方向感不强,方才还未看出这是哪里,现在环顾了一圈才发觉这是红径苑的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