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先生?命运,是无法抗拒的。每一个人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钉死在命运的齿轮上,只是那一枚锯齿上的微不足道的一痕,随大势流转,无从逃脱。”
“就像你我之间的相遇——早在你降生时,就已被安排好因果。注定会遇见,注定会交缠,无论你是否愿意,既不能抗拒,也无法逆转。从古至今,凡是妄图逆天改命者,无一善终。”
披着斗篷、戴着一副大圆框镜的魔女小姐,目光幽幽地望着我。
“如今,面对命运之轮的转动,先生你会怎么做?乖乖顺从?还是像那些妄图改命的亡魂一样,成为齿轮下的一堆枯骨?”
我凝视着她,神色凝重:“……这位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魔女顿了顿,一本正经地答道:“就是说,免费给你算命这事,压根儿不可能。”
我沉默片刻,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先生!先生——!”刚才还努力装神秘的魔女小姐瞬间慌了,慌慌张张地绕到我前面,伸手挡住我的去路,“我、我算命真的很准的,你就让我算一卦吧!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翻了个白眼,摊手道:“行啊,那你就算。赶紧的,别浪费我时间。”
“那个……”比我矮一个头的小魔女双手凑在胸前,食指戳着食指,小声补了一句:“……那个,费用……”
我又转头就走。
“先生!你再考虑考虑!真的很划算的!”魔女急得像个推销保险的,一口一个“先生”地追了上来,硬是把我拦住。
我无语地看着她:“我说姑娘,是你求我让你算命,然后你还要跟我收钱?”
“我、我真的很灵的啦!”魔女小姐的双手在空气中比划个不停,看得我直想翻白眼。
我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是真灵还是假灵?露两手我看看。提醒你一句——你只有两句话的机会。”
魔女小姐一听这话,顿时变得欲言又止,盯着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从小到大一直单身?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呵呵。”我脸上的肥肉不爽地抖了抖,语气也冷了下来,“是啊,然后呢?”
她说对了。我确实母胎solo十八年,从没碰过姑娘,可我最讨厌别人当面揭这茬。
小魔女察觉到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杀气,吓得往后退了半步,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第二句话:“你、你不是你现在父母的亲生孩子。”
我愣住了:“你……你真会算命?”
小魔女拼命地点着头,虽然脸颊涨得通红,眼神却倔强地不肯躲开。
没错,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
尽管他们对我视如己出,什么都不差,但这件事……却永远改变不了。
我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那是一根扎在我心头多年的刺,我从不愿提起。就算是最亲密的朋友,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而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魔女小姐,不可能提前了解这些。
“原来你真的会算命!”我盯着她那双怯怯又真诚的眼睛,忽然来了兴趣,“……你接着算吧。只要算得准,花点钱也不是不行。”
“真的?那你想算什么?”见生意有了转机,小魔女顿时眼睛一亮,语气都欢快了几分,“我算过去可准了!”
“过去的事,我自己比谁都清楚,我不算过去。”我淡淡地摇了摇头。
“那……我看看未来好了。”她眼神飘忽,有点拿不准,“不过未来的变数太多了,范围也太广。你最好定一个方向,比如姻缘啊、事业啊……而且最好是近期的,太远的我不一定看得清。”
还整得挺像那么回事。
我想了想,吐出两个字:“姻缘。”
“你就算算,我该去哪儿才能找到女朋友。”
“好嘞,你等一下!”小魔女连忙低下头,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神情一下子变得专注而虔诚。
我看着她那副认真样,忽然有点好奇她到底在搞什么仪式。
“哎,你不掏个水晶球之类的比划比划?或者来副塔罗牌?”我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请、请别打岔啦!”她被吓得肩膀一颤,连忙往旁边躲开,“我还不太熟练呢,需要集中精神,不然可能出岔子的!”
她继续低头念念叨叨,我不死心地凑过去听她在嘟囔什么,把耳朵悄悄凑了上去。
虽然她念得模模糊糊,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几个词:“……命运魔女……接引之力……指向之门……”
“好了!”
她忽然抬起头,一张小脸几乎贴上了我的耳朵,我猝不及防地和她对了个脸。下一秒,小魔女“哇!”地一声惊叫,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似的。
不是……你有必要反应这么大么?
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胆子也太小了点,属耗子的吗?
不过看样子……她的年纪是不大,大概十五六岁模样,个子不高,脸蛋很可爱,不过有点没长开的样子。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接触“命运”的职业女性。
“有结果了吗?”我迫不及待地问。
小魔女低着头,神情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然后怯生生地抬起头:“有了……你的女朋友,你的女朋友……”
“别大喘气,说重点!我怎么才能交到女朋友?”我连忙追问。
她犹豫了一下,接着像是豁出去了似的,闭着眼大喊:“你女朋友要自己生!!!”
“自己生!!”
“己生!!”
“生——”
空气,安静得可怕。
三连回响在十字路口周围的建筑间来回震荡,而我黑着脸转身就走。
“哎,先生!先生!你还没给钱啊!!”魔女小姐连忙追上来,伸手一把拽住了我袖子。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掏出手机:“你等会儿——喂,警察么?这边有人搞封建迷信,公然诈骗!”
三分钟后,两位高大威猛的警察叔叔一左一右把小魔女架起来,直接往警车那边押。
“哎哎哎!你们干嘛呀?!干什么呀?!”小魔女终于反应过来,大喊大叫着想挣脱,“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和他是两厢情愿!你们这是执法过当!”
但很可惜,短时间内她出不来了。
地下都市的执法部门可不是吃素的。
我站在路边,笑眯眯地朝车窗挥手:“一路顺风,祝你身体安康!”
小魔女在车里拼命敲打窗户,警车却晃晃悠悠地越开越远,在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前,小魔女发出了来自命运的呐喊,“拖欠劳动人民工资是要遭受天谴的!”。
我看着她远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低声咬牙:“我遣你娘个血屁……”
还以为今天碰上高人了,结果是个逗比!自己生?我怎么生?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圈圈堆叠得极有存在感的肚子,简直要被自己气笑了。
我叫柳月天,今年十八岁,一名就读高中的普通——不对,是特别胖的男生。
不是那种小胖,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胖子,如果把我身上的肥肉刮干净,可能还能单独再捏出来一个人的那种。
刚才说过,我的身世有些特殊,这个我们暂且不提。
我所生活的地方更特殊。
我仰起头,天空蔚蓝,白云悠悠,阳光明媚。
但这一切……全都是假的。
没错,全都是由“天棚系统”模拟出来的景象。
这里是地下都市。
从最高点算起,我们距离地面至少还有两公里。
为了应对全球人口激增,各国早就开始疯狂探索人类可居住的新空间,比如填海造岛,比如外太空殖民,又比如在海底、地下打造新型都市。
我所在的城市,是全球第一座完工的地下都市,代号“零”。
零城,并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
以它为核心,四周还连接着三个较小的附属地下城,通过长长的隧道彼此相连,构成一个完整的地下聚落群。
其中,零城最大,其规模甚至超过另外三个小城的总和。
并且,只有零城拥有通往地面的巨大垂直通道,也就是俗称的“通天塔”。
因此,整片地下都市群以零城为核心,中间的大城也被称为“中央零号”,而周边那三个小城,则分别被称为“一号、二号、三号城区”。
而我生活的地方正是三号城区。
今天是周末。
我普普通通地出门透透气,普普通通的去网咖打游戏,然后决定普普通通的回家,路上再顺手啃个鸡腿。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那个小魔女。
刚开始,我甚至以为她是在玩什么cosplay,毕竟那副斗篷加圆框眼镜的造型,像某种不入流的路边表演。
一路走着,我脑子里还在反复琢磨她那句:“你女朋友要自己生。”
越想越离谱。
自己生?什么意思?让我当鬼父?不对啊,那你起码得先给我配个老婆吧!难道是光靠我自己就能十月怀胎?
虽然我确实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不是爸妈亲生的,但你要说“天谴”?笑话,这里是地下两公里的人工都市,真有天谴你让它打下来我看看?
我顺手拍了拍肚皮上软绵绵的一圈肉。唉,减肥计划已经破产了不知道多少次,要是这些肥肉能自动跑路就好了,呵……想得美。
我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出头。爸妈今晚都加班不在家,晚饭得自己解决。
于是我愉快地敲定了一份的供餐计划:先去附近的小吃街吃顿好的,顺便打包宵夜,再顺便买点明天的早餐,哦对了,爸妈那份也一起带了吧!
下定决心后,我站在路口等红灯,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我眼前的斑马线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不,美女!!!
她侧着身站在斑马线上,一身纯黑的衣裙勾勒出纤细但曲线分明的身形,黑发如瀑,静静垂落,像夜色织成的帷幕。
周围没有任何风,但她周身却仿佛有一种天然的清冷气场,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我只能看见她半张脸,但就那半张,已经足以让我当场封神。
精致到只在幻想中才能出现的五官,眉眼之间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静成熟,可脸颊的稚气却出卖了她的实际年龄,她顶多和我同岁,甚至还比我小一点!
她低着头,目光安静地注视着自己右手掌心的一颗淡青色玉石,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微微抬头疑惑地朝我望来。
我们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那一刻,我脑海里的弹幕直接炸裂,仿佛所有神明都在此刻为我唱赞歌。
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喉咙干得像是吞了两斤辣条,“未来的老婆大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没错,我可耻的对这个少女一见钟情了。
就在这时,一辆蓝色车身、背着白色集装箱的卡车从左侧马路缓缓驶来。
它速度并不快,可那种沉重的钢铁质感让人明白,就算只擦上一下,也足够把一个普通人送进ICU甚至太平间。
我下意识地感到哪里不对,然后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进了脑子里:
等等,现在是红灯啊!!!
我猛地抬头看向斑马线,那个少女她站在马路中央。
她是怎么走过去的!?她为什么站在那里!?
“喂!!快回来!那里危险!回到人行道上!”我冲着她大喊,嗓子都要喊破了。
可她没有动。
她的表情变了,却不是“我明白了”,而是那种“你在对我说话?”的茫然。
更让人绝望的是,那辆卡车的司机竟然毫无反应!没有刹车、没有按喇叭,该死,他看不到站在人行道上的这个少女吗!?
再这样下去,我未来的老婆就要变成一张老婆饼了!!!
“拼了!”
我咬牙一冲,猛地朝着斑马线冲去。
车速越来越近,司机好像注意到了我,开始疯狂地鸣笛,轮胎与地面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