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鸾殿沉重的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一个浑身浴雪、甲胄上凝结着暗红冰渣的驿卒,如同血葫芦般滚了进来。他满脸血污混合着冰霜,气息奄奄,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份沾满泥泞和暗红冰渣的染血军报,高高举过头顶。
嘶哑的声音带着濒死的颤抖,如同夜枭啼血,响彻死寂的大殿:
“白马津急报!冰河炸裂!燕北世子……燕洵……率亲卫凿冰泅渡……杀……杀出重围……现……现已……不知所踪!!!”
轰——!!!
最后五个字,如同九天神雷,在元嵩彻底空茫的脑海中炸响,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他瘫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份染血的军报,看着驿卒倒地后身下迅速晕开的暗红色冰水……
脑中只剩下元淳风雪中那孤绝的背影,和她唇边那抹冰冷妖异的弧度。
杀出重围……
不知所踪……
雪原的狼崽子……回来了。
带着滔天的恨意,回来了。
元淳依旧站在窗前,背对着这一切。
风雪狂暴地灌入,吹得她素白的寝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挺直如剑的脊梁。
她没有回头。
只是握着遗诏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那冰冷妖异的弧度,在她苍白的唇边,缓缓加深。
如同地狱之门,悄然开启。
驿卒嘶吼的余音,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在鸣鸾殿死寂的空气中震颤、消散。地上那滩迅速蔓延的、带着暗红冰渣的血水,散发着浓烈的铁锈腥气,刺鼻得令人窒息。
元嵩瘫软在冰冷的地砖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驿卒尸体,望着那份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染血军报。
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元淳风雪中那句冰冷的宣判在反复回荡——
“雪原的狼崽子,回来了。”
回来了……
带着冰河的尸骨,带着滔天的恨意……
回来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
他猛地扭头,看向窗边那个风雪中孤绝的背影。
元淳依旧站在那里。
仿佛身后那场染血的急报,那具倒毙的尸体,那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惊变,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尘埃。
狂风暴雪灌入,撕扯着她单薄的寝衣和乌黑的长发,将她的背影勾勒得如同一柄插在绝壁上的、孤寒刺骨的剑。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风雪卷起她鬓角的碎发,扫过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越过地上刺目的血污,越过元嵩惊恐失焦的瞳孔,最终,落在了那份染血的军报上。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没有惊惧,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甚至……在等待着这一刻。
那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疯狂,都更让元嵩感到刺骨的寒意!
元淳的目光,在那份军报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随即,如同拂去一粒微尘般移开。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中紧握的那卷明黄遗诏上。遗诏冰冷的触感透过绢帛传来,与她此刻内心的寒潭融为一体。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风雪。
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凝固的恐惧和殿外风雪的咆哮,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决断:
“传令。”
两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脆而冷酷。
殿外,不知何时已悄然侍立、如同融入阴影般的两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冷冽如刀的暗卫,无声地躬身。
“一,”元淳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条理清晰得如同在宣读一份日常奏疏。
“封锁消息。白马津驿卒,暴病身亡,厚恤其家。今日鸣鸾殿所见所闻,有片语泄露者,诛九族。”
“二,”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风雪,落在了遥远的北方。
“命兵部即刻行文北境各州府军镇,严查往来可疑人等,尤其注意……精通水性、熟悉冰河路径者。但有异动,格杀勿论。”
“三,”她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着令燕北都护府副将宇文玥,即刻接管白马津及下游所有搜救、赈灾、军防事宜!原主事者……玩忽职守,致世子遇险,即刻锁拿进京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