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对面的范伦丁,已经被一串机关枪似的话打的一愣,他罕见的愣了一愣。好大一会儿后,才突然把手伸向副驾驶,然后向后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上面贴着三明治的标签——
“……我想说的是,你一天都没有吃饭,先拿着三明治垫垫肚子吧。”
这次轮到雷欧傻了眼。
方才的怒火来势汹汹,可去的时候也如暴风卷过般转眼消散,留下了前所未有的窘迫。
“我……”雷欧此时失语,接着怀里的袋子僵在原地。
可范伦丁却没有给雷欧思考人生的机会,他从后备箱取出折叠轮椅,并打开侧车门,示意雷欧下车。
初见时的范伦丁,便是一副晃人眼珠子的好模样。可他是不常笑的,顶多那种斯文礼貌的公式化笑容——而不是像现在,车外的那张脸破天荒般露出一个大大的咧嘴笑,虽然这其中不知道有几分是被雷欧窘迫的表情逗乐就是了:
“本想请你去吃红酒小牛排,可觉得邀请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小,所以决定给你准备了芝士培根三明治,应该还没有凉。”
羞惭尴尬的雷欧只能道了声谢,两人都“默契”的当做方才一幕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雷欧谢绝了范伦丁礼貌的询问“要不要推你进医院?”,表示自己可以请求不远处的医护人员帮助,而范伦丁也告别后离去。
终于,一个人的雷欧在原地,恨不得仰天大叫,好消散一下内心无处释放的尴尬。
…………………………
当天,范伦丁回到自己的山顶别墅。
忙了一天,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在等待雷欧的过程中,马路边吹了一个多小时,反而令他头脑格外清楚。
别墅是在偏远的城郊山顶,周围除了山野,人烟罕至。所以从窗外看去,并无城市钢铁森林的霓虹灯绚烂,皆是黑暗的沉默无边。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一轮圆月,在屋内映照出这么一块光明,孤零零地显现在茫茫黑暗之中。
独坐在窗边沙发上的范伦丁,如腾空而起的焰火,照亮了昏暗一角的电光。
“范伦丁,你很不对劲儿。”
沉默之中,在客厅茶几玻璃面上的反光中,度玛的身影猛然浮现于上。和范伦丁一模一样的面容,却咧嘴笑出了一口獠牙:
“在刚才的,你为什么不拿起电话,用直升机接来一堆米其林大厨,在病房里给你的雷欧煎小牛排喝红酒……你们有钱人不都是会这么玩的么?”
范伦丁头也没有回,淡淡开口,话却有些突兀:
“度玛,你说预言中看到的都是无法更改的么?”
茶几反光中的度玛一闪,身影又浮现在正对面的玻璃上,恶魔灿金色的眼瞳闪烁着狡黠的光:
“你害怕了!是不是!”
范伦丁低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掌面。打在鼻梁的柔和月光,似乎也随着放缓的呼吸而拉扯变长——
其实在刚才车上,他的确是准备和雷欧说出一些关于预言的事情,不是对方所言的“为了缓和关系而编造的谎话”,而是无法想象的真相。
范伦丁的预言能力,是那些突然出现在脑海中随机画面,用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来“预见”未来甚至过去的一些画面。
然而,没人知道的是,范伦丁还可以预见【死亡】,方式是通过和生命体的直接接触。
范伦丁再次盯着自己的掌心,恍然间,自己又回到了昨天预言中的场景——在一座废旧的屠宰场里,那浓厚的血腥臭味,进入了自己的呼吸,然后在自己的脸上、咽喉上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涂料。
他的掌心握着一把刀,而不远处的地上,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而那个人的脸,正是死去的雷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