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第二天,裴夜月见到了两年未见的母亲,还有与她不对付的……大嫂。
大嫂出身书香门第吴氏,名唤晴晴,不知为何,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不解和恐惧。
讲真,裴夜月十五岁离家时,吴晴晴还未入门,姑嫂二人接触不多,但裴夜月知道,嫂嫂对父母和兄长都很好,也得他们喜爱。
她虽不解大嫂看她的眼神为何那样,但是,既然家人都喜欢她,那裴夜月也愿意尊敬她。
也正如兄长所言,母亲最是忧心她的婚事。裴老夫人身体不好,年过四旬,却腿脚不便,头发也白了好些。
的确,毕竟裴氏一族也如坊间传言一样,快走到头了,母亲管理着这么个内部混乱的大家族,不累才怪。
这样一想,裴夜月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不孝子孙。
也许是兄长昨日回去传达了她的意思,而长辈们也都理解她这个小辈的意思,今日出门带的人很少,并对外宣称是去祈福。
到院子里来见她的,也只有裴老夫人和吴晴晴,以及一个扶着裴老夫人的婢女。
仅此而已。
“妹、妹妹、几、几年不见,出落得越俊逸了呢……”吴晴晴想要打破几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但她见到裴夜月时,还是有些后脊发凉。
她好像没有发现,“俊逸”这个词,似乎不太适合形容女子。
裴夜月朝二人施以一礼,“母亲,嫂嫂,外头太阳毒辣,此番舟车劳顿,不妨先到屋内休息下,我们也好聊聊家常。”
裴老夫人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恨铁不成钢之意毕现。
吴晴晴也不敢说什么,只默默扶着老夫人进去。
舒书沏完茶,又抱着剑站在裴夜月身旁。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浅浅尝了口茶,扫了几眼裴夜月的衣袍,不禁皱了眉。
“你虽是行军打战的将军,但到底也是个女儿家,我给你送的那些衣裙,积灰了都不见你穿,在军营里也就罢了,如今回京了……”
“扑嗵!”
裴夜月单膝下跪,拱手行礼,恭敬道,“母亲大人明鉴,夜月一向明白母亲大人的爱子之心,只是官家有官家的事,夜月身为朝廷命官,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无心于丝绸绫罗,更无心于情爱!”
她拔高了声音,威摄力十足。
裴老夫人也没惯着她,当即拿着拐杖指着裴夜月,咬牙道,“哼,无心于情爱?你倒是个好将军!”
“晴晴,晴晴,快将那东西拿给我!”
吴晴晴被吓得有些哆嗦,颤巍巍的把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包裹给了裴老夫人。
“啪”得一声,那片破铜镜被裴老夫人拿出来,砸在了裴夜月头上。
裴老夫人似乎是使尽了全力,力道极大,裴夜月头上的玉冠被打了下来,青丝散落,额角流下几道血痕。
铜镜再次碎成几块……
裴夜月头被砸的略微发麻,随后一阵阵刺痛感袭来,她直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看不真切,一时间竟感到呼吸不畅。
她喘了几口气,拒绝了要来搀扶的舒书。
望着高堂座上母亲,她竟然有些想笑。
眼眶感到酸涩,口腔里也发苦,她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裴夜月拾起一块块铜镜碎片,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
头也越来越痛……
这么多年的老毛病了,还是没有好的时候。
“母亲!”
裴夜月忽然抬头盯着裴老夫人,眼眶发红,几道血痕爬满了她半张脸,“今日在此,您教也教训过了,气也出了,那女儿可就当您是同意我的事了,女儿在信中说过,此生此世,碧落黄泉,我只要她一个!”
“你、你、你、简直不知悔改!那女子究竟有什么好的,你竟不惜违背祖制,也……”
裴夜月站起身来,青丝飘散,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有一双阴鸷的眼睛隐约露出来,泛着寒光。
她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冷漠道,“女儿有要事在身,就不多陪母亲了,舒书,送客!”
裴老夫人拿拐杖重重砸着地面,指着裴夜月离去的方向,朝吴晴晴说,“反了天了,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吴晴晴不敢惹裴夜月,刚刚又被她那副疯狂的模样吓住了,不敢多说其他,只能劝裴老夫人消消气。
舒书也没去触眉头,她也知道这客一时半会儿送不走,便悄悄退下,吩咐小厮给裴夜月送些药过去。
她上一次见主子这样子,还是主子闹着要去参军的时候吧。
舒书不想再记起那个狼狈的少女的模样,那双眼睛、那种神色,令她心底发怵。
她恭敬地作揖,对着高堂上身份尊贵的二人,明明是恳求,却又不容拒绝。
“恳请夫人、少夫人回府,早日歇息!”
“好好好,她裴夜月毛长齐了,翅膀硬了,飞得更高了,现在连身边的一条狗都敢吼她亲娘了!”
裴老夫人把地面砸得咚咚响,嘴上也不依不挠,面目狰狞可怖。
“你也是个下贱胚子,勾引主子……”
舒书只默默的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任由裴老夫人怒驾发泄。
如果主子此刻在这里,可能就是她被用拐杖痛打一顿了。主子身体不好,这点痛还是她受着吧……
舒书这样想着,连背上的疼痛都减少了几分。
吴晴晴不忍心看这一幕,一直拿着丝帕在一旁边擦眼泪边劝,但都于事无补,收效甚微。
*
华灯初上,五明楼也依旧热闹。
不少食客都聚在此处,享用佳肴美酒,还有慕名而来,只为一尝那道著名的“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