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清泠,微哑,像浸过冷泉的珍珠落玉盘。
“……伞骨……要吹散了……”
不是嗔怪。不是哀求。甚至听不出情绪。
只是简单地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尚好”。
“……” 那沸腾的暴怒罡风如同遭遇了无形的冻结。
朔风攥紧佩刀吞口、几乎要将金属捏碎的手指……
……僵住了。
面具之后的气息似乎沉重了一瞬。那股席卷的罡风骤然凝固,如同被无形的堤坝硬生生截断!
田村等人茫然地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一片针落可闻的死寂。
唯有崖下浊浪翻涌的轰鸣,才证明时间并未真的凝固。
朔风的身体如同被钉死在地面的玄铁巨柱。面具依旧锁定晦暗海面。
但他那只戴着森冷血护手、紧攥刀柄的手……
极其缓慢地……
以一种近乎生锈的滞涩姿态……
松开了刀柄吞口。
粘稠的血污在深海秘银护手的狼噬獠牙纹路间粘结,黏腻滑腻。
他的指节缓缓舒张……
那只沾满血腥、能轻易撕裂钢铁的巨手……
悬在半空……
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拂去什么。是要拂去那点不该出现的樱香?还是……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虚空血气的刹那!
他猛地收回手!
动作快得带起残影!
并非拂拭任何东西!
而是——
反手!
极其粗暴地!狠狠扯下肩头那件同样浸满污血与焦痕、边角甚至被利器削掉一截的玄色披风!
哗啦一声!
厚重的披风被他像丢弃一块脏污的抹布般!随手掷在脚边一块半干的血泊里!
动作带着发泄般的凶狠!却意外暴露了他掩藏在肩胛厚重玄甲之下的东西——
在狰狞鬼面具覆盖不到的肩颈连接处、紧贴着冰冷的金属环甲边缘——
系着一条极为突兀的、细如蛛丝的……
暗金色流苏红缨穗?!
那穗子极短,色泽沉暗,被污血浸透凝结,几乎与深色环甲融为一体,不细看根本无从分辨。可就在这血与铁的肮脏角落,却显出一种近乎固执又脆弱的旧日痕迹。
丢弃披风的动作太过突然、猛烈!
扯动间!
暗金流苏穗子边缘一缕细小干枯的红缨丝……
无声地……
飘然坠落……
在朔风浑不自知的暴怒余威中,轻轻跌在了他刚刚丢下的那团浸血披风上。
如同跌入了泥沼的花瓣。
朔风做完这一切,面具之下,似乎所有的情绪风暴都被强行按回了冰层之下。他重新成为那尊冰冷的杀戮雕塑,唯有肩甲下那点暗金红缨的痕迹,在血污泥渍中沉默着。
他依旧没看身后礁石上的神子,只从齿缝里挤出更加冰冷的命令,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
“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