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巨龙在空中盘旋，金色的竖瞳里倒映着猎物的缩影，如同高空中准备往下扑击的雄鹰。八足的骏马踏空而行，血沫自它的口鼻中溢出，又被剧烈的气流带走。马背上的主人尚且还能承受黑龙毫无保留的龙威，可坐骑本身先受不住了。

神志处于混沌的黑龙凭借兽类的本能意识到了更为虚弱的这一方，何况他早就不耐烦了。猎物本身的速度并不及他，可那匹足有八条腿的马却能跟得上他的动作，每次都险险避开獠牙利爪，像是扑腾着没毛的翅膀狼狈逃窜的鸭子，都已经被煮熟了还吃不到嘴里。

独眼的骑手沉默着，任凭坐骑带着自己躲闪，脸上的铁面挡住了他所有表情，只有那只金色的眼睛如火焰般熊熊燃烧，注视着做出俯冲姿态的黑龙。如同一根弯曲的树枝的长枪被他稳稳提在手里，那弧度像是坠落的流星。

白色的气流聚集在龙两侧巨大的骨翼，风的元素响应了黑龙的召唤，追随他的意志而动，正如它们追随八足骏马的意志行动。

这并非言灵，言灵的力量对于掌握了精神元素的双方来说并不存在，无论是黑龙还是神王都可以一个念头引动或者取消自己或者对方的言灵，于是只剩下最原始的以血肉之躯刀剑厮杀。

漆黑不详的天空，被火焰覆盖的大地，交战至死的巨人与神明被火海吞噬，不甘的手伸向天空中，死亡将他们生前的怨毒凝聚在灰暗的双眼里，张开的喉咙中回荡着无声的嘶吼。

黑龙的双翼下挂满森白的尸骨，躁动的气流经过它们空荡荡的颅骨，好似亡灵呼喊生者的嘶吼，与下方腐烂的尸骸对应。毒龙的利齿森然，上面布满起伏可怖的锯齿，毫无疑问是为了撕碎切割鲜活的肌肉与骨骼的构造，强有力的颚开合就是成百上千枚人高的锯刃同时挥向猎物，把目标变成肉沫与碎骨屑搅混在一起的浆糊。

八足的骏马疲惫不堪地逃亡，肺部如风箱般拼命鼓动，但显然这个风箱已经不堪重负，它超负荷工作太久了，随时可能崩溃。独眼的骑手抚摸马的侧颈，忽而调转马头直直迎向黑龙张开的巨口。

一切都美得像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画面中黑色的是天空，火红是的大地，尸骸在下方的火海中翻滚，白骨在上方的高空中唱歌。象征着绝望的黑龙双翼遮天蔽日，天神骑着八足的骏马无畏地迎向它如毒蛇般探出的头颅，手中提着长矛，披风猎猎扬起如旗帜。

所有的杀机都被藏起，直至枪尖与利齿如流星般交错的那一瞬间爆开，鲜红的颜色喷溅开来，仿佛一场大雨。被染成猩红的獠牙深深扎入了神王的肩胛，令他不得不无力地松开手中的长/枪，向后退开。

但是长/枪并没有落地。

同样被染成猩红的长/枪深深地，刺进了男孩的心脏所在的位置。

既是黑龙也是男孩的路鸣泽睁开双眼，好像刚从一个混沌的梦中醒来。

“……又推了你的部下挡刀啊。”男孩扶住心口的长/枪，缓缓后退一步后便失了力气，慢慢地坐倒在地。随着他的后退，那自胸腹两侧刺破皮肉血淋淋生长出来的獠牙一点点收回，于是被串在獠牙上的八足马的尸体失去了支撑，也倒在了地上。

“果然……是芬里厄之牙。”奥丁说，“你竟然拿自己当诱饵。”

“可惜失败了，没理智的时候果然抓不住时机，才下了你一条手臂。”路鸣泽说。

“太遗憾了，你居然没死。”奥丁叹息，“精神与身体都被冈格尼尔刺穿了心脏却还活着……你的【心脏】不在身体里啊。”

神王并未感到棋错一着的恼火，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测，也对路鸣泽藏起来的东西有所猜测。金色的独目静静地看向巨大的、亘古永恒的，金加仑海沟。

像是回应他的猜测，目光之下，白雾深处，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海沟之底突然剧烈地翻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