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抬首,对上了那双认真笃定的深邃眼眸,四目相对,两人竟都笑了起来。
李贞笑够了,又说起了玩笑话,“你要守护它们,那巴林.图娜姑娘还等着你去守护呢,你怎么不去啊?”
赦月瞪他一眼,转而去看天边晚霞。
李贞又道:“你眼神不好使么,那个小女奴长得真的很美啊!”
赦月却莞尔一笑,“再美,也不及我此时眼前之景。”
李贞一愣,他心道怕是自己多想了,赦月这话里怎么好似有弦外之音呢?
他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夏木姑娘那边...要不,再去解释一番,想必她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赦月转首过来,平静又决绝地说了一句,“不必了,李贞,真的不必了。”
李贞见他心意如此坚决,也只好作罢。
可是,断了这条路,赦月又该怎么强大起来呢?
乱世才会造英雄,眼下的骆驼泉却平静如水,李贞焦躁不已,他忘了自小便听父亲一直说着的,甘愿于盛世中埋没,也不求乱世里闻达,他竟然渴望着兵慌马乱、狼烟四起,这样,赦月才能凭借他的年轻和骁勇,去博取功名,去变得不敢再教任何人胆敢轻看他,甚至伤害他。
李贞知晓,薛山翁也对外孙有着期待,这才会将突袭唐军粮草这等要事交给他,要是那夜赦月得逞,唐军被迫撤军,薛山翁想必会以此为由封赏外孙,让他在军中担任要职,而不是迫于各大贵族的排挤,只能背个少主的虚名。
李贞左思右想,想帮助赦月,还是得借助大唐之力。
要是薛族彻底向大唐俯首称臣,大唐就有权利为这块属地择一个能干又正直的统领,届时,他会去求父亲...或者,当面去求圣上也行,把这个差事教给赦月,甚至,以往也有漠北的贵族在朝廷里为唐皇效劳的先例,若是赦月愿意,他也可以将赦月带到长安去,那样就更好了。
李贞想到,与父亲分开已两月有余了,他连一封家书都没有写过,何不如写上一封,一来也叫父亲知晓自己一切安好,二来也可以探探父亲的口风。
他不是没有试探过薛山翁的口吻,这位老首领言辞间对降唐并无强烈抵触,只是担心族人们的安危,或许,届时由自己出马去说服他,也不是不可能。
李贞寄出了家书,就在等着父亲的回信,一晃月余过去了,父亲的回信还没等到,赦月却要出趟远门去了。
漠北王庭派人来了骆驼泉,他们的新首领要举行继位大典,作为漠北狼族肆叶护氏的附属部落,薛族的首领理应到场观礼。
骆驼泉至阿尔泰有千里之遥,薛山翁年事已高,不好再长途跋涉,而薛族贵族都怕此行凶险,无一人敢自荐代首领前往,薛山翁心道机会难得,便趁机给赦月封了特勤的称号,将这桩差事交给了他,一时间倒无一人出声反对。
薛山翁不是不惧,但中原人有句老话,富贵险中求。赦月回来后,就顺势有了统兵之权,这样,他就能保护自己了。
能为外祖代劳,赦月自然不能推脱,只是一想到要把李贞一人留下,心里怪怪的,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李贞在自己身边,惹他生气,哄他开心。
实则李贞乍一听此事,心头便有不祥之感,在这个节骨眼上,漠北王庭该韬光养晦才对,他们的实力早已不复往日,不必在此时做这出头鸟。他甚至想去薛山翁面前,说服他改变主意,随便指派一个薛族贵族前去即可,但这终究是人家的族内事,不好多言。
赦月宽慰着李贞,“此行我会万分小心,阿尔泰也是我的故土,我该回去看看。”
“阿尔泰是你的故土不假,可如今的阿尔泰,你又了解多少呢?”李贞认真问道。
赦月沉默了,其实,他对从前的阿尔泰都了解甚少,他八岁那年,就跟着母亲离开王庭,去往别处生活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回过那里。
李贞继续说着:“我明白你阿祖的苦心,他给了你特勤的称号,便于你日后统兵,又想借漠北王庭的名义,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薛族少主身份,日后好继承他的首领之职,可勃格只有十二岁,大权在回鹘人乌依古手里,此人不会乐意坐看两个姓肆叶护的人统管漠北的。”
赦月知晓李贞说得句句在理,但他心意已决,“李贞,若是我不走这趟,那我什么都不会改变,可此行我若能回来,就一定会有所得,你相信我吗?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李贞怔住了,或许...他应该相信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