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心头一凛,不及多想,拔腿便要往帐外跑去,却听江夏王一声断喝,左右已将他拿下了。
“贞儿,好生待着,看在薛山翁祖孙不曾亏待你的份上,我会好生送他们上路的。”
李贞拼了命的要挣脱,甚至不惜与帐内的侍卫动起手,他的武艺虽也不差,但奈何手无寸铁,又寡不敌众,终究是踏不出大帐半步了。
李贞看着父亲欲将离去的背影,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这世间最无助的无助。
“父亲,您…可真是…好手段…好手段啊…”
天色暗了下来。
李贞的心死水一般。
他逃不出去,也见不到任何他认识的人。
他坐等着三万将士逼近骆驼泉,坐等着薛山翁祖孙两人离屠刀越来越近,坐等着天一亮,世间少了一块安详地,多了一处修罗场。
李贞想起赦月最后唤他的那一声,他再也听不到那样的呼唤了,他还没问呢,他的达达尔,心里的那个人,可是他李贞?
帐外有异动响起,李贞从无尽的悲伤中清醒过来,耳听着帐外的脚步声凌乱起来,李贞心道,莫非是唐军提前到了,父亲准备撕破脸了。
有人过来了,他竖起耳朵听着那些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原来,是他的父亲差点中了冷箭,侍卫们正在秘密搜寻刺客。
李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箭?刺客?为了多困住薛山翁祖孙二人一些时候,父亲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那刺客得手了吗?”李贞讥笑道。
赶来传话的侍卫回道:“郡王无碍,小郡王无需担心,只是,那刺客还未逃出军营。”
正好大帐被掀开一角,李贞望了一眼外间夜色,忽而指着一处大叫一声,“那处有人鬼鬼祟祟的,去看看,是不是刺客。”
众侍卫一听,忙转身望去。
李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快夺下一把弯刀,不带丝毫犹豫地就将两名侍卫砍倒在地,余下的几人围攻上来,却又不敢下死手,李贞却不管不顾,握着刀横劈竖砍,这是天赐的机会,他要救人。
李贞终于冲出了几人的包围,他拿不准赦月如今身在何处,只好往人多的地方逃去。
他掠过了几个营帐,后面的几人紧追不舍,李贞频频回头,迎面却撞上了一人,正是肆叶护.勃格。
肆叶护.勃格待看清李贞,喜道:“小郡王,是你呀!”
李贞问道:“你叔叔他们呢?”
肆叶护.勃格指了个方向,道:“他们在那边歇着,哦,我找不到茅厕,来这里解个手。”
李贞顺着肆叶护.勃格指的方向望去,确有一座大帐灯火通亮,可他跑不了那么远了,他对着眼前少年认真说着:“勃格,去告诉你叔叔,有一个人变了心,不是我,也不是他,教他快些走,等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听清楚了吗?”
肆叶护.勃格虽不明白话中之意,却听清楚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传话。”
李贞推着肆叶护.勃格将他送走了,自己也就认命了,跟着转眼便至的侍卫们再次回了父亲的大帐。
他相信,赦月一定能听懂他话中之意,然后,不动声色地寻个时机,带着他们的人从这里逃出去。
只要大军未到,父亲不敢贸然发作,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李贞怀着这样的信念,在大帐内枯坐至深夜。
初时,他还满怀希冀,渐渐地,营中再无半点异响,甚至侍卫们连刺客都不抓了,最重要的是,父亲一直都未再现身。他可是还等着在那位不可一世的江夏王面前炫耀一番呢,不错,正是他,李贞,亲手打破了这谋划好的一切。
可是,为何这么久,没有一点动静,为何?
是赦月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吗?
李贞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要那个少年带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着,和他朝夕相处的赦月,没有理由不会明白。
夜已过半,当营中杀伐之声四起,李贞的心再一次归于寂灭!
帐外看管他的侍卫已不像先前那样严苛了,李贞知道,唐军到了,大势已去!
可是他不敢出去,他怕出门就能看到赦月身首异处,含恨而终。
他听见帐外有人在大声叫着,是阿布。
他张嘴应了一声,便见阿布慌张跑了进来。
“公子…”
李贞缓缓抬首,看见阿布还背着那只硕大的包裹,那双眼睛里有惊惧,有不解,更多的是…深深的同情。
只一眼,李贞全明白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公子…”阿布走近了几步,扶住了摇摇欲倒的李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