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一听,这些人竟然自称是长孙太尉的人,虽不全信,也不能全不信,毕竟谁人都知,如今的大唐,长孙太尉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李贞见这人已然信了一半,便又将银子塞到了其手里,低声说着:“蜀地眼下正乱,丢一两个流放犯人不算什么,回了长安城,有长孙太尉在,不会有事的,兄弟们这就可以返程了。”
他说罢,招了招手,只赦月一人进了屋去,一时倒也无人阻拦。
李贞耳听着屋里传来了少年的哀叫声。
“你是谁,我不走,我不走,来人救我啊,来人啊...”
喊声戛然而止,想也知道,赦月做了什么,很快,便见他扛着一个昏厥过去的瘦弱少年大步走出来了。
李贞提着一口气,心道,还好有个赦月,此时但凡进去一个李千里认识的面孔,立时便要露馅了。
李贞见赦月扛着人已走出了院门,为首的官差提着银两,面有难色。
实则,李贞也没想过真凭自己三言两语一面之词就将这些人唬住,但能多拖得一刻是一刻,只需他们先走一步,能将人送到渡口,届时这些官差回过神来也是追不上的,此地到安州一路顺水而下,三四日便就能到。
李贞又与为首的官差寒暄几句,问了他所在的衙门,他在朝这几年,于朝中大小事顺手拈来,直唬得人连连称是。
估摸着人已送到了车上,差不多也该撤了。李贞飞快出了寺院的门,瞧见马车已经行出了一些路,吴王的人跟在其后,赦月却在路旁牵着马等着自己。
实则,李贞方才不是没起就此离去的心思,可当他看见赦月抬首巴巴望着寺院大门的样子,心头却闪过一丝心疼,他怔住了,他竟然在心疼他的杀父仇人,他八成是疯了。
李贞在赦月毫不掩饰的注视下,走过去牵过了马。两人正欲离去,却见方才那些被唬住的官差们还是回过神追了出来。
李贞与赦月快他们一步,追上了马车。
“竹落姐姐,官差们追上来了。”
安竹落闻声,自轿厢里探出头来回首望了一眼,忙唤醒了李千里。
“千里,你与这两位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你别怕,这两位都是救你的。”
李千里急道:“安先生,我要与你一道。”
安竹落却只是摇摇头,又对李贞说道:“砚之,劳烦你骑马带着千里先去渡口。”
李贞自然明白安竹落的心思,她是想自己去引开追兵,忙道:“万万不可。”
安竹落却心意已决,她道:“这些人认得我,只有我在,他们才会追上来,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们总不敢将我就地杀了。”说罢,便教李千里下了车去,叮嘱道:“千里,听话,快去!”
李贞无奈,只好将少年拉上马来,“竹落姐姐,务必小心。”
安竹落已催促马车往另一条路上去了,“砚之,我若赶不到,请务必将千里送到安州,此番大恩,姐姐铭记于心。”
李贞揽住了身前的少年,与赦月对望一眼,先是催着马没入了道旁的林间,待追兵们追着马车去了,这才沿着既定的路往石沱渡口赶去。
如安竹落所言,吴王的人已备好船只,是一艘商船,避人耳目甚好。
船上等着两人,一眼瞧见李千里,便下船来将人接到船上去安顿好。
李贞在岸边等了半个时辰,却未见安竹落赶来,心头焦急,却也知等不起了,朝廷要犯逃脱,那些官差很快便会去当地的府衙报官,到时候这处沿江的渡口一定会被严加盘查,想走就来不及了。
他看着一直在他身旁的赦月,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得将这孩子送到安州,交到可靠的人手里,你...当如何?”他巴望着赦月无法与他同往,他们就可以在此地别过了。
他固然想摆脱赦月,不仅仅是不知如何面对他,更是不想他牵涉进来,毕竟如今的自己是朝廷重犯,接下来走得每一步都危险万分,而赦月却身系漠北安危,一人之祸便是天下之祸。
赦月却只淡声道一句,“我与你同去。”
*
入了夜,李贞将船停了下来,他们已然行了一整日,该歇歇了。
安竹落在这船上只留了两人,又要行船,又要照顾病人,稍显人手不足,许多事,李贞便亲力亲为,只是他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主儿,这一点,连李千里都看得出来。
或许是安竹落走之前的叮嘱,也或许是他们都姓李的缘故,少年对李贞并无多少防备,就是有点怕赦月。
“安先生会没事的吧,那些人不会将她怎样的吧?”
这是李千里今日里不知道多少次这样问李贞了。
李贞如实道:“押解你的那些官差是没有生杀大权的,他们顶多将安先生带回长安去,可是他们又没捉到你,不算人赃俱在,定不了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