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至洪州,也就一个日夜的路程。
李贞雇了个船工行船,实则,他自己是会行船的,长安也有水,可若不来个人,这船上就剩他和赦月两人,他很怕赦月又追着他问一些他根本无从回答的话,有了第三个人在,他二人倒是能像寻常人那样偶尔说上几句话。
赦月于李贞急着避嫌的心思心知肚明,可既已决心要等着李贞,便也就任由他去好了。他知晓李贞又是要去寻个故人,莫名有些不开心,他怀念那个在骆驼泉只与他朝夕相伴的李贞。
“你要去找的人是大唐的滕王?”赦月有些担忧。
“嗯,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说起别人的事,李贞倒还算有问必答。
“此人可靠吗?”
“他…不算个坏人,只是,他是洪州都督,有军权在手,若是捉了你绑去圣上面前,那可是大功一件,他就飞升了。”李贞望着赦月如是说着,想看看他怕不怕。
赦月迎上李贞的眼神,柔声说道:“那你捉了我去见你那位好兄弟,他会赦免你吗?”
李贞闻言,瞬间失神,赦月满含柔情的眼眸让他忘了他们如今的处境,他仓惶转过头去,不再开口。
船刚行至洪州,李贞远远便瞧见了传闻中的天下第一阁。
从这选址来看,自是没得说,接天衔水,大气浑然,纵然李元婴无才,可他身边又不会缺能人巧匠。
眼下阁楼还在修建地基,工事正在全面铺开,难怪需要大量的人手。
可李贞来这里不是来参观这天下第一阁是如何修成的,而是眼下他两手空空,正适合去向这位滕王殿下讨一笔旧债。
他停船上了岸,便往滕王府走去,行至府门口,却见门口贴着一张极其显眼的寻人告事,原来是滕王殿下正在求一位书法高人,为他不日便要闻名遐迩的天下第一阁题字。
李贞随手便揭了下来,心道,正犯困呢就有人递来了枕头,正愁不知怎么叫开滕王府的大门呢。
李元婴听闻又有人揭了告示来叫门,颇有几分不厌烦了。
一连几日,每日都有一两人兴致勃勃地来他面前大展书法的,却没有一个能入了他的眼。他承认他的字写得很不好,可他不是没见过这世间极品。
他便吩咐了府里人,端了纸笔去门外,先去教那人随手写上两个字,由自己看完后再说见不见。
可也就一会儿的工夫,这位滕王殿下便提着衣襟小跑着到了大门口,门一开,看到面前一张脸,不禁大呼:“天神,真的是你!”
李贞却款款行礼,“殿下。”
李元婴斥退左右,亲自将李贞带进了王府,一直带到了后院的偏堂里,关好了门,这才作罢。
李贞不请自坐,见他冷汗涔涔而下,不停地以袖擦拭,不禁好笑,“你怕什么,我又不会赖在你这里常住。”
李元婴白他一眼,“你可是朝廷的在逃要犯,我这是在被迫窝藏犯人,大唐律法你最清楚,我这罪可不轻。”
李贞却道:“眼下长孙太尉忙着在长安城里大显威风呢,没工夫理你,放心吧。”
李元婴心道,他和长孙无忌向来不对付,他前几次被贬,都是长孙无忌在圣上面前参他的本,他是有些怕那个老头的。
他再看看李贞,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及了那桩事,“江夏王的事...你也节哀。”
李贞回礼道:“谢殿下。”
李元婴摆摆手,却不由得看向了站在李贞身旁的人,长安城里南来北往,异族人见多不怪,可这一位的气度实在是不多见。
李贞注意到了他审视的目光,便道:“这是我的随从。”
李元婴‘哦’了一声,权当信了,还打趣道:“要不都说你李贞行呢,都混到这份上了,还有人誓死追随呢。”
李贞轻轻抿了口茶,不再说话。
李元婴便也就揭过这茬,有些事,不知道最好。他不是没听过传闻,李贞是被狼族人带出长安的,可江夏王也是死于狼族人之手,这倒是教人糊涂了。
“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先说好啊,我这儿正大兴土木呢,每日里花钱如流水,钱袋子紧的很,你可别狮子大开口。”
李贞却道:“不找你借银子。”
李元婴心道完蛋,怕的就是他不要银子,果然又听李贞开了口。
“想跟你借点人。”
李元婴一皱眉,“你不会是要借兵造反吧,就我这点兵,还没打到长安就被灭个干净了。”
李贞忍不住笑了,“待我回了长安,想借滕王殿下在长安埋下的暗桩一用,我如今没人使唤,很多事难办。”
李元婴闻言,尽量装得神色如常,道:“像我这样的草包,会在长安有暗桩?你可别消遣我了。”
李贞哪里会信,李元婴是高祖的老来子,视若珍宝般,英明一世的大唐开国帝王不会不给自己最疼惜的儿子留两手傍身的。
实则,历来藩王都会在京城埋下暗桩,一则是替主子打理留下来的家业,二来便是视察朝堂风向,毕竟,从古至今,藩王作乱的不少,朝堂之上的君王为防各地的藩王兴兵,会在他们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藩王们自然也得留着意,这就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真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