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望着高大的青年，点了点头，“不错，我正是他。”

已有许久没听见有人以‘江夏王之子’来称呼自己了！

“可是，传闻中的…你，不长这样啊。”防风打量着面前一张脸。

“……”

李贞与乔伯对望一眼，皆是笑了。

防风这才意识到什么，忙出门去端了一盆水进来。

洗罢脸的李贞便又成了那个白皙俊美的华贵公子，而乔伯也将账本拿来了。

李贞草草翻阅着，只看了近一年的手账，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固元堂和寺庙也有往来？”

“不错，长安不少权贵会将养病的家人送进寺庙，以求佛祖庇佑，是以会用到一些珍奇药材。”

李贞点点头，看来见母亲一面比自己想得要容易得多，他心中已有盘算，便合上了账本，还不忘道一句，“这药铺生意不错，能为滕王殿下存下不少酒水钱。”

一老一少闻言，皆笑了起来。

乔伯道：“我年纪大了，以后公子若要外出，便由防风跟在公子身边，以防万一。”

李贞欣然应下，望着身形高大的青年道：“日后便多多仰仗防风兄弟了。”

防风被李贞盯着，忙低下头去，高声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公子的。”

乔伯又交代了几句，便要出去，李贞却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乔伯，我还有一事不明白…你是如何看出来，我进这固元堂不是来买药的，我自问伪装的不错。”

老者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看一个人的精气神就是看那一双眼睛，你这双眼睛温润清亮，光彩斐然，昭示着这眼睛的主人身强体健，气血充盈，哪里还需要来我这里买补药呢？”

“……”

李贞闻言，面色微微发窘，心道，不愧是高祖昔年的近身医侍，这都能看的出来。

*

李贞便就在固元堂住下了。

白日里，他不怎么出门，但偶尔会在前堂的药铺里露个面，当然是以易容后的模样，若是遇上那些来买药材的老主顾，乔伯自会乐呵呵地说他是新来的伙计。

就这么过了些日子，李贞见当真无人对他的身份来历起疑，这才慢慢放松警惕，时不时出门送个药材，权当散心，他还不敢贸然出手做些什么，有想知晓的事，全拜托防风去打听个七八。

他翻完那固元堂的账本便知晓了，这暗桩明面上只有这一老一少，可暗地里的人手可不少。

李元婴没什么大抱负，是以他的暗桩多是些商行，既能替他在长安城多张着几双眼睛，又能给他赚来源源不断的银钱去花天酒地，竟也是两全其美。

至于暗桩遍及所在，更是三教九流都有，远至庙堂上的事，近则市井间的传闻，防风每日都会将李贞想知晓的事说与他听。

圣上近来病了一场，每日便在后宫陪着刚有身孕的武昭仪。

长孙无忌风头更甚，朝上朝下大有一言九鼎之势，论尽天下大小事，却独独不再提江夏王府四个字。

两院之首的严慎却已罢朝多日了，他毕竟是先帝为圣上钦点的师父，一时倒也无人敢说什么。

李贞却想着，得寻个时机去见见恩师，也劝劝他，少些意气用事，这长安城里多少人巴不得他从那高位上下来呢，他在一日，便能护住那些寒门学子多一日。

而从那桩谋逆案里活下来的人里，李贞也只在意薛万彻与其妻丹阳公主的小女儿薛灵珠。此女一早便与江夏王府定有婚约，也算与李观青梅竹马，眼下被贬为庶人，入了教坊司为婢，得快些将人捞出来。

至于李观，尚且不知所踪，李贞心道，父亲藏好的人，确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寻到的。自己寻不到，仇家也寻不到，只要他人眼下还安全无虞，那便好。

一晃已是平静的两个月过去了，李贞记得自己重回长安那日，道旁的石榴刚起花苞，眼下已挂满青色的果子了。

这日，正逢初一，天气甚好，李贞一早便备好了药材，自己则再次抹黑了脸，粘上了假须，乘上马车往灵感寺去了。

初一的寺庙，香火鼎盛，灵感寺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李贞抱着装满药材的木盒下了马车，顺着人流走了进去。

母亲虽深居简出，但每月初一庙里的斋会，她总是会去听听那些说唱俗讲的段子，就是不知，父亲去后，母亲可还会有这等心思。

周遭皆是前来听讲的善男信女，李贞还是一眼便瞧见了母亲，母亲坐于僧人左侧，一身素衣，仍是个美人，眉眼间却皆是黯淡。

李贞强忍住热泪，走了过去，他俯身下去，打开了木盒，小声在母亲耳畔说着：“我观夫人心伤神损，这盒子规当能医治夫人心疾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