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再次回到长安,李贞便知前路凶险,少不了似今夜这样需与人性命相搏的时候,所以,他几乎每晚都要随手抄起刀啊剑啊的练一练,防风亦是好手,但他二人终究势单力薄,很快便被逼得忙乱起来。
好在察觉到鸣镝的数名暗桩及时赶来,这才堪堪抵住了黑衣人们的强烈攻势,而此时,李贞左肩与右肋处已各有一处伤口。
防风见这些黑衣人只留少许人力牵制住自己等,大部分的人都只围着李贞,便道:“公子,我叫四人护你突围,余下的人等来牵住他们。”
李贞格挡住一道试图再次砍向他左肩的利刃,喝道:“不成!”
留下来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公子…”
李贞止住了防风的话,“一起杀出去!”
他知晓防风亲自选下的暗桩,个个都身手非凡,虽然人数不及黑衣人之众,但只要豁出命去打,也就不见得不能冲出去,无非是受的伤更重些,但受伤怕什么,他在漠北还受过几乎全身溃烂的伤,不也过来了。
防风不敢违逆李贞的心意,只得带着暗桩奋力打杀,其余暗桩本就以他马首是瞻,见他拼了命的要护一个人,也纷纷杀得气势如虹。
兴许是黑衣人久攻不下,乱了阵脚,也就数十个回合下来,李贞这边从一开始的纯防御,渐渐快与对方打成平手了,虽然各有伤亡,各有挂彩,李贞身上的伤口也添了几处,但他心中豪气更甚,只需压制住这些黑衣人,走出这巷子,他们就能逃脱。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黑暗里又跳出了一拨人,且来人亦是一身身黑衣,个个持了刀,二话不说,就冲杀了上来,直将他们好不容易杀出来的平局冲乱了阵脚。
李贞一颗心沉了沉,他随即明白,这些黑衣人不光只有埋伏在巷子里的这一批,而是在从杨府到严府义学的所有可能途径的路上,都有埋伏,而这批赶来支援的定是埋伏最近的一批,也就是说,还有不知道多少黑衣人会陆续赶来。
他飞快拉住身边的防风,说道:“你寻机会逃出去,护着李观出长安。”
防风哪里愿意,“我奉命要护公子安危,不能临阵脱逃。”
李贞气结,奉命?奉谁的命,还不是他李贞的命,总不能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平生连面都没见过的滕王李元婴的命吧!想到他都要把李元婴的暗桩收拢成自己的暗桩了,不禁汗颜,便是如此,更不能教这些人白白去死了。
在长安城里趁夜杀人,还杀得是他李贞,不管这人是谁,都不会用自己的人,是以这些黑衣人定是雇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自己要杀的是谁,自爆身份,是不是能换防风和这些暗桩一条活路。
可自爆身份,再被擒住,不管他能不能活得过今晚,都是绝了江夏王府今后的平反之路,他罕见地拿不定注意,犹豫之际,手眼慢了半分,若不是防风挡住一刀,险些后背中招。
防风为护他,破绽横生,近在眼前的黑衣人忽而暴起,长刀直劈过来,李贞横刀相护,但那黑衣人砍到一般,忽而刀口一斜,径直划向李贞胸腹而来。
李贞本就负伤好几处,身法早已慢了下来,大惊之下,几欲泄气,这一刀如何是躲不过了,忽而,眼前黑衣人身子一歪,却是伏地倒了下去,而其背心上,赫然插着一箭。
与此同时,一声哨声从不知何处响了起来,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连接了起来,时高时低,时促时缓,李贞闻声,心头颤动不已,那正是狼族人之间的暗语,哨声响起,又有几个黑衣人中箭倒地。
忽然而至的救兵让黑衣人阵脚大乱,李贞亦没有多想,提气直杀了出去,他知晓自己不走,这些暗桩是不会走的,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趁乱,散!”说完,便往北飞奔而去。
有七八个黑衣人仍然跟了上来,李贞提刀与他们拼杀时,又有三人被接连而至的暗箭射倒,他顺着箭来的方向,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自夜色里现了出来。
赦月的箭术惊奇,但他现在没箭了!
李贞看着他扔掉手里的弓,拔出了腰间的长刀,眸色笃定地望着自己。
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方才自己还能拼命,可见了那张脸,好似周身余下的力气在那一刹被抽光了,方才不疼的伤口,此时像是都睡醒了,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道,骂人的力气先省着吧。
一场恶战,且得速战速决,待两人终于合力将尽数黑衣人砍倒在地,李贞再负新伤,刀口都卷刃了。
他忍着周身疼痛,拄刀曲身翻了翻黑衣人的尸身,意料之中的毫无所获,待欲直起身来时,头晕欲倒,好在一只强有力的长臂揽住了他。
李贞合眸换了几息,这才侧目望向身边人,“你……”,你什么?多管闲事么?很无理啊!尤其是那双眼里,明明白白装着的,都是担忧。
他起身站定,忽而瞥到了赦月肋胯间的衣襟上有一道血印,“你受伤了?”
赦月顺着李贞目光看去,轻呼一声,忙伸手捂住了自己肋间,皱眉道:“没事,小伤…”
李贞回想起方才,是有看到赦月背对着他侍弄伤口,眼下他二人皆已负伤,但黑衣人还不止这些…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提起一口气,转身向北道:“跟我来。”
两人并肩奔走,穿小巷,入秘阁,钻地道,一路无话。
当李贞终究推开一扇门后,浅浅月光穿过破碎的窗棂打在了地板上,赦月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
李贞淡然回答:“我家…曾经的江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