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章追到崖洞口,里头棺材板咯愣咯愣在动。
拿剑一戳,没反应。
拿腿一踢,没反应。
算了,亲爹的假坟都敢踩,有怨报怨,还差这一下?
陈亦章攒起全身内力,正要掀动棺材板,木板哗地裂开,尘土飞扬,里面有条密道。
一阵碎玉鸣鸾,环佩倥偬的响动,花间月先以极度优美的姿势跳出来,身上居然不带一丝尘土。
“来啦?“花间月笑道,“你的小男友在后面。“
陈亦章一抬眼,就是林湛如的脸。
林湛如见到陈亦章,扬了扬唇,没有声音。他火急火燎赶上来,陈亦章见他喘着粗气,脸庞却一瞬间变得很平静。
林湛如追着花间月,一前一后从秘道里跳出来。
"两个男人互打着上山去了,拦也拦不住!"
白衣白帽的送葬村民一脸愤怒。陈亦章宽言安慰,说必然把两人找到,不料村民愤愤道:
已呈报官府,必须拿了二人向祖宗谢罪!
贺州百姓对死者的敬畏心乃常人之情。
陈亦章的心猛颤了一下,她要制止这场斗争。
"别打了!"
陈亦章叫喊着跳到林湛如、花间月之间。无名剑一挥,地上现出道道裂痕。
林湛如、花间月二人打得热火如荼,双方僵持不下,被挟制在一方洞内,招式挑起的石子没头没脑地乱转着。
石块搁楞搁楞地在飞,陈亦章感觉洞里的石块比滩涂的礁石还尖利些,脚底一阵一阵地疼。
林湛如手持碾霜,花间月赤手空拳,冷兵器对手脚,理应是碾压式的阵局。
花间月如有神助,在崖洞内立起一块内功屏障,抵御刀削斧砍,这般内功,中原无二。
花间月:“我要听你们讲男欢女爱之事!”
林湛如:……
花见月对他人情感的痴迷估计也是中原无二。
情痴,情种是也。
陈亦章不是很能看到林湛如的表情,洞里很暗,林湛如整个人蒙在雾气里。
她本能感到林湛如落入下风,正负隅顽抗。
陈亦章绕到林湛如身后,拾起一块小石子。
是人必有破绽,任他铜墙铁壁,水滴必能石穿。
陈亦章捏起石子,捏得手指关节嘎嘎响动,石子凌空一闪,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划出一道波纹。
“咻——”
石子飞向花间月,血肉破开的声音相当响亮。
花间月被石头击中了。
林湛如眼眸一抬:"花小姐,不如我们停战,如何?"
林湛如鼻尖布满汗水,仿佛一只凝露的香花,任人一看,心就颤了,何况是贪爱美色的花间月。
花间月:"公子怎么不早说?好好好,等的就是这句话。”
花间月笑逐颜开,收了招式,陈亦章和林湛如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洞外响起脚步声,三人面对面怔了怔。
“拿你们见祖宗去!”
洞外哒哒哒地响成一片,是村民领着官兵、带着家伙跑进洞来,元良山地势稍缓,爬升不高,山下到山上一炷香功夫就到了。
林湛如:“真要抓我们扫坟去?”
“这洞是我们村的公社,”村妇是最知历史的人,“公社是村的守护神,有四方神力,斩妖除魔……”
她言语缓缓,勾着人听得入了迷。
花间月:“好,我们整理公社,算是给诸位赔礼道歉,感谢这位姐姐费口舌之劳,小女子得以听到这么好听的故事。”
回头向陈亦章、林湛如招呼:“走呗!”
陈亦章:!
林湛如:!
一个俞朝世家大族小姐、一个俞朝正七品武官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北夏细作,在贺州边陲小镇为素不相识的村民扫墓。
陈亦章擦拭牌位前的空桌,空桌很大,呼啦呼啦左右来去。当她心满意足地揽起袖子,偶然看到从桌下爬起的林湛如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顺着林湛如的视线看去,她发现自己的袄裤几乎全黑,陈亦章整个人像是跳进煤窝窝。
陈亦章拿裤脚擦了大半桌面,这意味着林湛如将会在搓衣板前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我来搞我来搞!”陈亦章哄他。
她拍拍自己的裤腿,扯了扯,抹布蘸上不知从哪里来的水去拧、去擦,姿态有点滑稽。
花间月扛起扫帚,突然在一旁笑出声:"只要让我知道你们男女之情的烦恼,我就回答你们的问题。"
陈亦章:“这么简单?”
她迎上林湛如,扯着他的衣角,用眼睛确认他的意思。
林湛如沉默不语。
他褐色瞳仁闪过一丝光波,手里握着簸箕扫地的动作忽然止了,抬起身,紧紧盯着花间月。
陈亦章毫不怀疑,若此时有碾霜在手,林湛如一定会抡起来给花间月一个。
落日余晖照得公社幽深又温暖,牌位浮起玄色的小篆,俱是陌生的名字。
花间月抬起右手,按于左胸心脏,深深地低下头。
这是北夏特有的吊唁之礼。
"人生如戏,我是最爱看戏听故事的人。”
陈亦章和林湛如在戏台上演了一天的戏,花间月乔装打扮成头戴幕篱的女郎,数次从台下遥遥相望一对舞刀弄剑的人间侠侣。
女子持剑,乌发随风舞动,招式极其老练;男子握刀,劲装凌风,招招御敌。
二人对打,女子明显收敛功法,有意让于男子。男子不甘示弱,欲全力以赴,奈何……
“奈何根骨不佳,长久落于人后。”花间月撇下一句话,招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