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点开平板,两颗钻戒放在黑色绒布上,照片拍出火彩,璀璨夺目,正是林乐乐的戒指。他以前还说过林乐乐,“戴那么大的钻石不会不方便吗”,林乐乐说“我又不下地插秧”,墨白说就你这丁零当啷的穿衣风格,等上厕所钩裤子拉链上就老实了。
他对电话另一端说:“是乐乐的,他在哪儿。”
墨南炙:“那人估计忙着拿钱办事看守人质呢,戒指也是托别人带出来的,转了好几手,找起来很麻烦,我现在定位到附近了,有废弃小区还有烂尾工地,得一间一间查,很费时间,位置发你了,你过来吧。”
墨白挂掉电话问张衍:“张铎给你发的什么?”
张衍按灭屏幕:“没什么,就是他俩的现状,给我证明他们没死。”
墨白问道:“乐乐情况怎么样?”
张衍:“从照片上看,没受伤,你要不要看看?”
墨白:“不看了,有牵挂会影响我判断。”
张衍点头:“那就走吧。”
“我有什么错?我没打她没骂她,我好好哄着她,就差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她了,我说了只要她离开张续,跟我好,以后她要什么我给她什么,儿子我都当自己的看,可她非不听啊,她还说我连给张续提鞋都不配,我有什么办法,我只能来硬的。”
“女人不都这样吗?再刚再烈,你睡她几次,保管服服帖帖听你的。”
“可是她跑了,那我就追呗,让她别跑,她就是不听,是她自己不认路,从楼上掉下去的,怨不得我,我还让她小心点儿呢,可她竟然……就这么摔死了。”
“我没法儿不慌,她是张续的老婆,张续不会放过我的,我让手下出去顶罪,做成车祸现场,该坐牢坐牢,一切都很完美,最妙的是你爸那个窝囊废,他连查都没查就殉情了,哈哈哈哈哈,早知道他这么没骨气,为了个女人就活不下去,我何必吓成那样。”
“我以为都过去了,葬礼办完之后,我还想着补偿一下张续儿子,在老爷子面前搏个好感,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没了张续还有张衍,我的计划全让张衍给毁了。”
“我明明做得挺干净的,他为什么要去查呢,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出来了,他来找我对质,还要杀我,要不是老爷子保我,可能当时他就把我宰了。”
“张衍啊,哈哈哈哈哈,张衍,张衍这条疯狗。”
“我跑了二十年,跑不动了,也不想再跑了,我跟他总要有个了结,最差不过带着他一起死。老子一条命,换他和他侄子,也算值了。”
林乐乐听着听着,浑身慢慢凉了下来,他盯着张蓬看,想知道他的情况,可张蓬始终靠墙低头,一动不动。他看不清张蓬的脸,最开始还能看见血一滴一滴从额头砸下来,落在白衬衫上,裤子上,汇聚成一股一股,流淌,蔓延,再后来,血流得慢了,停了,凝固成一道道暗红色痕迹。
张蓬还是不动,静静听着张铎讲述有关他父母的事,这样惨烈的过去,林乐乐一个外人都恨不得去咬张铎几口,可是张蓬好像听不到,就连胸口起伏都不曾有过。
他太安静了,安静到,像是死了。
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张铎打他的几下狠厉却不致命,至少在张衍出现之前,他不会让张蓬死,可是张蓬为什么不动?
林乐乐害怕得连呼吸都快忘了,他只能看着张蓬,心中无数次呐喊,你快醒过来啊。
张铎没有这份耐心,他没听到张蓬的回应,上前抓住他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才看清张蓬目光呆滞,但并没涣散,还有光反射出来,分明活得好好的。
他轻笑了几声:“张蓬,你不用着急,也不用害怕,叔侄一场,我很快会送你去找你爸妈,还有你那个好叔叔,你们一家感情那么深,我看着都感动,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分开,是吧?”
他给张蓬整了整衣服:“好侄子,虽然张衍把我害成这样,但孩子是无辜的,都姓张,血浓于水,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你放心。”
张铎走了,还带着那两个壮汉,门又关上,房间里一片死寂。
林乐乐浑身冰凉麻木,好久好久才感觉血液重新流遍四肢,可哪怕恢复了行动自由,他也没敢动,只是望着张蓬,扯开脸上的胶带,叫他:“张蓬。”
毫无反应。
林乐乐硬着头皮蹭到张蓬身边,推了推他,声音带着哭腔:“张蓬,你还活着吗?你别吓我。”
终于,张蓬说话了:“活着。”
林乐乐心落下去,还没落地又提起来,因为他听见张蓬说:“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林乐乐道:“张蓬,他说的未必都是真的,你想知道可以出去问张叔叔,张铎他……他坏得彻头彻尾。”
张蓬:“无所谓,我只是想起来了,白色的布,盖着妈妈的尸体,房间很冷,原来是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