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丛凛独自走在安静的巷道中，不禁想起了前世。

一开始他知道何文生捡到他的文章据为己有，并未放在心上，那不过是他无意间随手写的，本也没打算给人看到。

因此他也不知道就这样招了何文生的恨，前世落水的也并非黄小牛，而是他，在刘满仓等人的围堵下，将他逼进了池塘里，事后何文生还假惺惺的来他家中看望他。

他那时因着母亲的嘱咐，一味装傻充楞，不争不抢，也就不在意这些人的举动，认为无非就是少年人间的小打小闹。

可惜直到母亲被害，他才幡然悔悟，通过纵火之人留下的蛛丝马迹查到了黄氏身上，黄氏承受不住酷刑供出了何文生，他才得知，何文生早就和永安侯夫人勾结，在他来家中看望自己的时候，就无意中偷听到了他和严氏的谈话，知道了他是永安侯的私生子，也知道了他是永安侯夫人的眼中钉。

于是在永安侯夫人的人找来时，他便毫不犹豫的搭上了永安侯府的线，听从永安侯夫人的指示纵火杀害了他娘，王有福也为救他娘一并丧命火海。

为报仇，他决定前往京城。临行前一晚在姜家外面等了一夜，他至今记得姜知欢见到他时那双溢满心疼和不忍的眼睛，也是那一刻，他才终于敢确定，姜小满在学堂对他几番相帮，私下里多次调戏并非出于怜悯和戏弄。

可惜他已身负血海深仇，有必须去做的事。留在河西村只会害人害己，他不敢想若是姜小满因为他被人害了，他会变成什么样。

那时的他太无能，既护不住心上人，也没有保护她的资格，于是毅然离去，远远的看着她，便是他身处炼狱时的慰藉。

直到彻底失去她，他才在茫然中失悔，终究是他低估了人心的善变和险恶。田夫人与他说的那番话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生他早早的除掉了近在咫尺的祸害，提前走上科举之路，作出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选择，搭上刘蕴执的线。

他的小姑娘生来就应该千娇万宠，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杀人放火的肮脏事自有他在前面开路。

相信颜夫人收到他的礼物一定会很“惊喜”的，短时间内想必她不会再有所动作，在没摸清他的底细前。

*

“爹？你不是去邻县谈生意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姜知欢诧异的看着突然回家的姜旺，十分不解。

“哦，爹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所以先回来了。”姜旺本以为这会儿家中无人，正想悄悄去书房，却发现女儿在书房里。

“你在书房里做什么？怎么没出去玩。”他知道女儿最近和严家那小子走的近，隔三差五就要去找他，田明玉都没说什么，他更不会多加干涉。

“母亲给我布置的任务呀，让我把这些账本梳理一番，看完了还要指出问题想想解决办法，才算过关呢。”姜知欢埋头继续和账本死磕，头也不抬的说道。

自从严哥哥县试取得头名之后，慕名而去河西村学的人便多了起来，母亲想着也不能一味的做善事，所有来村学的人都免费，他们姜家暂时还没有阔到那等地步。

于是学堂便做了改动，除本村和家境确实困难的学生以外，来求学的人都得交束脩，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能覆盖住夫子的月钱了。

只是人一多起来，严哥哥在学堂就不方便了，一是大家都对他颇为好奇，没事就爱找他问东问西影响他看书，二是他本来也不喜人多嘈杂，征得夫子同意后，他便在家自行看书学习。

她一想到严哥哥如此优秀都还这样努力，怎么也不好意思继续偷懒摆烂，主动找母亲要了这个差事来。

田明玉当然乐见她上进，正好她最近在忙灵州府那边拓展市场的事，便有意让她接手部分东山县的生意，索性姜家在东山县已经营多年，只需按部就班的管着些就好，正合适小满练手。

因为低着头，姜知欢也就没发现姜旺脸色一瞬间的不自然，他看了眼姜知欢手边摆放着的账册，欲言又止了片刻，终是转身离开，“那你好好在这儿看账本，爹去你祖母那里请个安。”

“去吧去吧。”姜知欢随意的摆摆手，她爹可真是个大孝子。

姜旺一路皱着眉头来到姜老夫人的院子，老太太这会儿正午睡起来，见到姜旺脸色不咸不淡的。

姜旺习惯了他娘这副样子，毫不在意，笑着道，“娘，今日身子可还好？”

“死不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活几年，”姜老夫人语气不善，“再多活几年又怎样？见不到我的孙子出生，姜家无后，我死也闭不上眼。”

“娘，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死呀死的，您可要长命百岁。”姜旺听得头疼，又来了，都这么些年了他娘还是揪着子嗣不放。

“咱家不是有小满了嘛，小满乖巧听话又聪明，你怎么就是不喜欢她呢？”

“哼，她那是在你们面前装乖，骨子里就是个目无尊长无法无天的臭丫头，再说了，丫头片子怎么比得上孙子？那可是能承传香火的！等她嫁出去了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姜老夫人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你自己也不听听外面人都怎么说你的！咱家现在又不是养不起个人，堂堂姜家老爷，你就纳个小的回来又怎么了？她田明玉还敢拦着丈夫纳妾生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