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萤呼吸急促,脑袋嗡嗡作响。
呼啸而过的风声仿佛一瞬间静止。
谢玉庭不疾不徐,半点催促之意都没有,安静等着她的回答。
“你胡说八道什么?”姜月萤再度抓紧骏马红色鬃毛,指节泛出苍白的颜色,“本宫怎么可能怕骑马。”
“那公主为何委屈自己与孤共骑?”谢玉庭刨根问底。
“因为你们北梁的马太高了!”她咬紧牙关。
这点不是姜月萤瞎编,南姜的马匹偏矮小,冲刺更为轻盈,而北梁皆是高头大马,又强壮又结实,因此在梁姜两国沙场之上,姜国没少吃战马腿短的亏。
骑惯了矮马的人,不擅长掌控高骏马匹也在情理之中,姜月萤迅速说服了自己,语调恢复平稳,强行理直气壮。
谢玉庭久久没有说话,姜月萤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心里冒出几分忐忑,莫非对方没信?
这家伙会有这般敏锐吗……
还没等她再找补几句,耳边传来太子殿下悠悠的叹息,仿佛特别伤心遗憾:“唉,还以为公主殿下是真的想跟我亲热,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高估这个没正经的混账了。
姜月萤吐出一口气,彻底安心。
一路上,马蹄飒沓如流星,引起无数百姓围观注目。
卖鸡蛋的阿婆老眼昏花,指着疾驰的骏马问:“这是哪里来的纨绔,骑得忒快!”
旁边烙饼的大婶瞥了眼:“还能是谁,咱们整日游手好闲的太子殿下呗。”
“我瞧着马背上还有个漂亮小娘子嘞。”
“那是太子刚过门的太子妃,就是姜国跋扈凶残的安宜公主,不过你别说长得还挺美,真够迷惑人心的,谁能想到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又有卖瓜的男人凑过来说:“这夫妻俩怎么还没打起来,居然还策马同游,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什么策马同游,没看见刚才安宜公主板着脸怒发脾气,一看就是在吵架!”
“吵架多没意思,赶紧打起来啊。”
“人家吵架还是打架跟你有啥关系?”
卖瓜的男人笑呵呵:“我在赌坊下了注,赌他们不出十天就得打到满京都看热闹,我可不想输银子。”
烙饼的婶子翻白眼:“看见你们这些逛赌坊的臭男人就烦。”
“说起来还有个蠢货赌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个月相安无事,赌得数目还不小,笑死我了,怎么可能!”
旁边一群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唉,造孽啊。”
回到东宫,谢玉庭率先下马,姜月萤怕被扔下,学着对方的样子狠狠踏住马镫,闭着眼跃下马背,踩住地面的那一刻,腿整个软了下去。
她暗暗庆幸,还好没摔倒。
倏然,脚步顿住。
好像忘记件事,青戈和小雁还在四皇子府门口!
她眨眨眼,踌躇不前。
谢玉庭似乎看透她所想,优哉游哉:“放心,孤已经派人去接你的婢女了。”
姜月萤心下松了口气,装作无情继续朝前走,谢玉庭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慢悠悠摇着手里洒金折扇,像只甩不掉的赖皮尾巴。
这人怎么回事,不出去找乐子跟着她有何目的?姜月萤故意围着东宫四处乱转,直到晌午日光灼眼,襦裙汗湿后贴在身上,她停下步伐,随意找了个凉亭坐进去。
东宫的歇脚之处随处可见,不论往哪儿坐桌案上都有备好的花果茶点,以供太子殿下随时享用。
姜月萤有些口渴,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
谢玉庭立马凑上来,把一碟精巧的枇杷推到她身前,笑吟吟说:“既然婢女们不在,孤亲自伺候公主用茶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月萤才不信他有这般好心,目不斜视把枇杷推远,伸手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还未入嘴,手里的葡萄就被一只修长的手夺走,径直拐了个弯落进某太子的嘴里。
对方吃完葡萄,装模作样点评说,不够甜。
姜月萤:“……”
一颗葡萄有什么好抢的,是不是有病。
什么甜不甜的,谢玉庭是不是有病。
姜月萤忍无可忍,咬紧牙憋着气,在桌案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
踹死你,疼死你。
“小公主撒娇呢?”谢玉庭手掌托腮,桃花眼灿烂眨动。
“…………”
姜月萤承认自己输了。
望着谢玉庭没心没肺的笑脸,她的耳畔又浮现池塘边听到的议论。
她们说谢玉庭的太子之位迟早被废,北梁被废黜的太子从来不得善终,不光他自己活不长久,还会连累妃嫔子女和亲信官员,甚至牵连整个母族。
思及此处,心里坠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人胸口烦闷,究竟该如何是好,她不想给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