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银簪在鬓边轻颤,?若对着铜镜插好发簪,忽见镜中映出顾延安正将一卷《伤寒论》放入新做的竹书架。书架上还摆着她晒的陈皮、顾延安磨的墨锭,以及那半枚断玉——他用金箔将断口镶成了兰草形状,与银簪遥相呼应。
“先生,今日要去后山采‘七叶一枝花’吗?”她抚过簪头的兰草纹路,想起昨夜梦里医坊飞檐下的药串。
顾延安转身时,袖中掉出张揉皱的草纸,上面用炭笔勾勒着改良版的药碾槽:“把旧碾槽加宽三寸,你碾‘苍术’时就不用踮脚了。”他顿了顿,从书架顶端取下个葫芦——里面装着他按古方炮制的“屠苏酒”,封口系着她绣的兰草香囊。
两人刚出医馆,就见李伯牵着牛犊慌慌张张跑来:“顾先生!?若丫头!牛犊吃了毒草,肚子胀得像鼓!”顾延安蹲身查看牛犊舌苔——黑腻,又翻开眼皮——血丝密布,随即从药篓里取出“甘草”与“绿豆”:“是中了‘天南星’的毒,得用甘豆汤解。”
?若连忙生火烧水,看顾延安将甘草捶碎时,忽然想起他教过“甘草解百毒,需得生用”。牛犊灌下药汤后,果然打出几个酸臭的嗝,肚子渐渐消了胀。李伯掏出几个铜板要付药钱,顾延安却将钱塞进他手里:“治人治畜,都是医道,何需分贵贱?”
午后,顾延安在药圃挖“天麻”,?若则按他画的图纸改良药碾槽。当她用凿子修整木料时,忽然发现槽底刻着两行小字——“甲寅年顾氏造”“乙卯年?若修”。原来他早已在木料上预留了刻痕,等她来补全。
“先生何时刻的?”她指尖触到自己名字的刻痕,木屑落在围裙上。
顾延安擦了擦汗,指着药圃边缘新栽的“三七”:“在你第一次用缝衣针给翠莲挑疖子时。”他忽然从土坑里挖出个陶片,上面竟烧着半朵兰草——是祖父医笺里画过的纹样。
入夜后,顾延安在灯下批注《温病条辨》,?若则用银簪挑开烛花。烛光忽然明灭不定,她看见他在书页空白处写:“世人谓医者需悬壶济世,殊不知悬壶本是归乡路,种药方知济世心。”
“先生是说,行医也是回家?”她想起顾氏医坊的图纸,想起他藏在香炉里的医书。
顾延安合上书,从袖中取出枚铜铃——铃身刻着“顾氏医坊”字样,却缺了个角。“这是当年医坊门前的风铃,”他摇了摇,铃声清越,“祖父说,听着铃声抓药,就像听着家人说话。”
这时,屋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开门见是位拄着拐杖的老者,鬓发皆白,却目光如炬:“可是顾延安小友?”
顾延安见状,连忙起身行礼:“晚辈正是。您可是南屏山沈老?”
老者点头,从怀中取出封信:“你祖父当年托我转交,说若你能在汀洲扎根,便给你看。”信封上的朱漆封缄虽已斑驳,“顾”字印章却清晰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