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瞎得认不出我来了。”
一句话说得李观眼圈都红了,他一把抱住了李贞,喜道:“兄长,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李贞一时有些不适应,从小到大,他不记得自己何时与这个弟弟这般亲密过,或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终究是亲兄弟,是一家人。
李贞伸出双手,拍了拍李观的肩膀,道一声:“早就是及冠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李观这才松开手,拾起满是泥尘的衣袖擦了擦眼角,转而又对玄奘法师道:“多谢大师这些日子的庇佑,李观感激不尽。”
玄奘却笑道:“小公子这些日子倾力相助,眼下塔已建成,你兄弟二人也得团聚,功德圆满。”
李贞闻言,再次拜道:“大师慈悲心肠,李贞在此谢过,今日寺里有大事,就不劳烦大师了,我兄弟二人这便自行离去。”
玄奘唱了一句佛号,折身便就走了。
兄弟二人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去,李观迫不及待地问道:“兄长,听闻你是被漠北狼族掳走的,他们是来寻仇的,那父亲真的是被他们所杀吗?”
李贞闻言,心头一颤,他分明看见了李观提及漠北狼族时眼底的恨意。
他想起了赦月,他舍不得杀的人,终会有人下得去手。
李观见李贞不语,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兄长也不知么?”
“杀死父亲的是漠北狼族,可真正害死他的人,你该知晓是谁。”
李观一愣,随即点点头,“我自然知晓,可狼族人还是该死!”
李贞看着义愤填膺的弟弟,只好‘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李观又问:“兄长,他们为何不杀你啊?”
李贞有些心虚了,却还是故作镇定地说着:“他们想将我活着带回漠北去百般折磨的,被我半道施计逃走了。”
李观自然信了,骂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又问一句,“那父亲临终前,兄长可在身前,父亲又有什么遗言么?”
李贞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羸弱病态,也不禁悲从中来,他伸手搭在了李观肩上,道一句:“父亲已知天命所归,走得坦然,他只愿你我都平安,眼下长安不安,长孙无忌风头正盛,先顾好自己的身家性命,出了这大慈恩寺,凡事须得听我的。”
李观‘嗯’了一声应下了,若是以往,他定不会这样顺从他这兄长的,可父亲将他送进这大慈恩寺时便说了,日后,兄长的话,便是父亲的话,念及父亲,他不禁又湿了眼圈。
“兄长,父亲先前还教我照顾好我娘,眼下她也还在这寺里,你且等会儿,我去寻她来,咱们一起出去。”
李贞却劝慰道:“王府已然破败,母亲还是留在这处安全些,待你我平了家门冤情,再来接她也不迟。”
李观心道,这样也好,“那我去给娘说一声,好教她安心,兄长,你寻个人少的地方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李贞寻了个无人的廊下等人,却还未等到李观来,却闻有乐鼓声渐渐传来,他心道不妙,这阵仗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君王出行的仪仗,李治来得比他预计的要早。
寺里的僧人们已然出动,以待圣驾,而先前围观的人群则要回避。李贞混在人群里,跟着引路的僧人避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随着鼓乐声越来越近,千牛卫们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激荡在寺院的青石板上,李贞和周遭的百姓一样,乖顺地低着头。
来大慈恩寺礼佛,李治向来轻车从简,但即便这样,帝王出行的规矩还是不少。
乐声终于停了下来,侍官悠长的呼声昭示着这大唐最尊贵的人来了此处。
不少百姓偷偷抬眼,想一睹君王风采,李贞见了,不禁暗自发笑。
百姓们只知君王是真龙天子,却不知,真龙天子也会偷懒,也会耍赖,起得晚了不想去晨读便要拉着伴读一起受过领罚,也会因为自己的父亲无意间多夸奖了旁人一句而争风吃醋。
李贞如是想着,忍不住抬起了头,他看见了被人簇拥着的李治,正拉着一旁的武昭仪在说笑,女子满身珠翠,雍容华贵,小腹已有隆起。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李治身边出现的最多的女人,就成了这个武昭仪。
想来李治曾经是真的没拿他当外人,规制森严的后宫,他常有出入。
他知晓,那些女子都不喜他,只因他没少在年轻的君王面前进言,女色伤身误国,可唯有这武昭仪对他客气有加。
可李贞并不喜欢武昭仪,只因他深知,这样宽仁大度,善解人心的女人,懦弱的李治根本驾驭不了。
也或许是李治早早没了母亲,这个长他几岁又稳重宽和的女子让他发了疯般的着迷。
慈恩寺塔是玄奘法师主持修建的,君王自然要对这位高僧的功绩当众表上一番。
除此之外,还有一众高僧为君王宠妃腹中的孩儿进行了祈福,只因这是武昭仪即将为君王产下的第一个孩儿,自是备受关切。